第18章 蓝无念

碧柔来到斩心殿前，抬头看了一眼写着“斩心殿”三个字的红木牌匾，深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斩心殿面积虽然不小，但左右各点了数十只手臂粗细的红色蜡烛，照的每一个角落都十分明亮。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当中而坐，眼睛微微闭着，不知是在养神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碧柔往前走了几步，躬身说道：“师父，我回来了。”

        这殿中所坐的女子正是蚀月谷谷主蓝无念，她睁开眼看了看碧柔，嗯了一声道：“先坐吧。”

        等碧柔坐定之后，蓝无念问道：“事情查清楚了么？”

        碧柔脸色有些沉重，摇了摇头道：“线索很少，两位师妹都是……都是被一剑削下了级，看情形连反抗都没有。”说着眼睛一红，差点流下泪来。

        她入师门要比李敏曾可两人早了许久，大部分道法都是她代师父传授给她们的，感情自然很深，想到跟这两个开朗活泼的师妹已是阴阳两隔，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

        蓝无念身躯一震，面色阴沉说道：“李敏跟曾可虽然并非出类拔萃，但遇到寻常高手也能抵挡一二，连反抗都没有就让人削了脑袋，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劲敌？”

        碧柔稳定了一下情绪，沉吟了片刻，想说什么，却是没有开口。

        蓝无念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语气变得有些严厉道：“还有什么现，都说出来吧，不要隐瞒！”

        碧柔心中一惊，不敢隐瞒，说道：“弟子到那个客栈的时候，两位师妹已经被店家埋葬了十几天，我把尸身挖了出来，没想到这炎炎夏日竟没有丝毫腐烂。后来我仔细查看，现尸身的血液全都凝固了，如冰冻了一般，似乎……似乎是中了羽化阁的凝血香。”说到这里，抬眼偷偷看了师父一眼，见蓝无念的脸色越阴沉，沉吟了一下，接着说道：“弟子后来详细打探，得知那晚确实也有羽化阁的弟子在客栈下榻。”

        “砰”的一声，蓝无念一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她脸色铁青，眼中凶光闪现，骂道：“混蛋！”

        碧柔心中一紧，很久没看到师父这么大火了，心里有些害怕。

        “凝血香”是羽化阁独门秘制，类似于迷药，闻过之后全身血液就会开始慢慢凝固，逐渐失去行动能力，直至全身僵硬而死。但道法高深之人，在血液凝固之初便会察觉到异样，用法力便可轻易将毒质化解，所以这“凝血香”也只能对付那些普通人或道法低微之辈，用处不大，羽化阁也是很多年来没有使用过了。

        碧柔等师父脸色缓和了些，说道：“师父，我看这事有些蹊跷，两位师妹虽然道法不高，但“凝血香”这种下三滥的迷药还不至于让她们着了道。何况听聚福镇上的人说，那几日有许多修真之士聚集在那里，鱼龙混杂，大概都是知道了灵秀山将有异宝出世的消息，为此而去的，所以……”

        蓝无念心中慢慢冷静下来，也察觉这件事中确实透着古怪，她慢慢收回手臂，皱眉不语。

        她身旁的桌子乃是坚石所制，此刻手臂收回，桌面之上赫然印着一个掌印，入石寸许，可见刚才乍闻事情有可能是羽化阁所为，心中动了真怒。

        思索片刻，蓝无念问道：“那个道士你可查出是什么人了么？”

        每隔四五日，蚀月谷中便会有弟子出去置办一些谷中的日常用品。十余日前，外出置办物品的弟子在那处荒林外遇到一个附近的村民，说是有个道士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等在那里，如果看见有女子持剑从林中出来，就告诉她灵秀山附近的聚福镇上有两个蚀月谷的弟子被人杀了。听说有这等事，那个弟子没敢耽搁，让那村民在林外稍候，急忙回谷中向谷主禀报。蓝无念派了碧柔出去，想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不料那村民只知道那一句话，问他送信的道士长什么模样，那村民却说是在晚上碰见那个道士，看不清楚，只是听他声音似乎年纪不大，碧柔再问，那村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此时听师父问起那个道士，碧柔说道：“弟子打探过了，那客栈掌柜说当时确实有一个年轻道士住在店里，不过却是个江湖骗子……”当下把听来的小道行骗的事说了出来，末了面露疑惑道：“不知这么一个以骗钱为生的江湖术士为何要来给我们报信？还搭上自己二十两银子。”

        蓝无念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摇了摇头，问道：“当日可有什么高手在么？”

        碧柔想了想说道：“听说那日云鹤上人也在那里。”

        “云鹤上人？”蓝无念眉头皱了皱，喃喃自语道：“听说此人倒有几分侠义心肠，会不会是他让那小道士前来报信的呢？”不过想来想去都是自己胡乱猜测，终究得不出什么结果，蓝无念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两位师妹的尸骨都安置好了么？”

        碧柔点头道：“火化之后埋在聚福镇外了。”

        不知是哪代谷主定的规矩，蚀月谷弟子死后不必把尸身运回谷来，而是就地火化入土。

        蓝无念嗯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要继续查下去，我怀疑有人想利用我们对付羽化阁。”顿了一下，又道：“这件事有些棘手，目前看来只能从那个年轻道士查起了。”

        碧柔点头道：“是，弟子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蓝无念点了点头，觉得有些累了，揉了揉额头，对碧柔摆手说道：“行了，你先去歇息吧。”

        碧柔起身施了一礼，往殿外走去，刚走几步却听蓝无念问道：“对了，那灵秀山是怎么回事，有没有异宝出世？”

        碧柔转过身道：“弟子去看过了，那灵秀山是一个火山，前些日子是火山喷，并非异宝出世，而且……而且山下有个村子上百条人命，都在这场灾难中毁了。”

        蓝无念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看着碧柔身影消失在门外，蓝无念眼中带了些狠厉之色，自语道：“这件事若真是羽化阁做的，我定要摘了你林海清的项上人头……”

        ……

        碧柔出了殿门，朝殿后走去，在斩心殿后面是一座座独立的院落，每座院落里都有四五个房间，这里是蚀月谷弟子生活起居之所。

        此时夜已经深了，大多弟子已经睡去，远处石壁上，那些奇异的岩石依旧出幽幽白光，在淡淡薄雾中闪烁不定，像是无数只神秘的眼睛，注视着谷中的一切。

        碧柔脚下不停，径直向里走去，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终于在一处院落前停了下来。抬头看去，这座院落孤零零的呆在蚀月谷的一个角落，与其他院落离了很远，放佛一个被孤立的孩子，显得有几分凄凉。

        碧柔在门前默默站立片刻，推开门走了进去。这座院落里有三间小房，房子已经有些陈旧了，但打扫的十分干净。中间那间屋子的窗户敞开着，屋里一个女子站在窗前，似乎没有觉碧柔进来，正看着远处石壁上光的石块怔怔出神。

        碧柔关上院门，看了那女子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她上了石阶，也不敲门，推开房门走进屋去。

        门开时带起的一股细风吹得屋里的烛光一暗，那女子眉头皱了皱，转过身来，看见碧柔，轻轻叫了声：“师姐。”

        烛火慢慢稳定下来，映出这女子美丽的容颜，两抹淡淡细眉之下，眼睛里带了些许冷淡。古井无波的脸上有几分憔悴，虽然没有一丝皱纹，但两鬓的黑之间，却有几缕已经白了。

        碧柔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似乎又清瘦了几分，不禁皱了皱眉，说道：“秀儿，你这是何苦呢，去向师父认个错有那么难么？”

        那女子依旧面容冷淡，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可师父叫我不认释嫌是我的丈夫，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似乎早就料到这女子不会答应，碧柔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只是轻轻说道：“都十年了，难道你还看不开么？”

        女子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淡淡说道：“有些事情，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碧柔轻叹一声，在桌旁坐了下来，拿过茶壶倒了一杯水，说道：“可他毕竟已经死了十年了，而师父还活着。”

        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原本冷淡的脸上此刻带了几分倔强之色，声音也提高了少许，她盯住碧柔说道：“死了就可以不认了么？”

        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反应，碧柔满脸愕然，与她对视片刻，低下头去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那女子又转过身去，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心事，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走到碧柔身旁坐下，说道：“师姐，我托你办的事怎……怎么样了？”神色间带着几许期待，期待中似乎又带了几分害怕。

        碧柔看着她，有些心疼。她和这个师妹感情是最好的，平日里两人一起参道，一起玩闹，简单快乐，可是十余年前的那场变故，让这个师妹在这里囚禁了十年，到如今，她已是换了个人一般，已经多久没见过她笑了？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看着她鬓边的白，碧柔心中一酸，眼中已经流出泪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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