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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任与怀疑(一)


只是从下水道一往一返,我们就已经少了个人。

        他就是这样被杀了,死得毫无意义。

        我终于见识到,在这混乱的世道当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脆弱到什么程度。我甚至想不明白对方的杀人动机到底是什么。

        直到此时我仍在怀疑,到底是对方冷酷无情,还是我表现得不够诚意而招来杀机?抑或这才是眼下世界的游戏规则?

        我更怀疑我所看见的一切:老鼠、蟑螂、小狗、蝙蝠,还有那长着张乌鸦脸的怪物……这都是真实的吗?

        我的朋友死了,完全是因为我。我该为他的死负全部责任。

        我该为他报仇。

        ==========信任与怀疑==========

        吕湘英独自坐在下水道黑暗的角落一言不。没有人看得清他的面容,漆黑中只听见他一抽一顿的呼吸,像是在哭泣。梅若虎的死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把思绪绕成团。忍耐成为了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亦只有忍耐,才能对抗那让人窒息的压抑。

        艰苦岁月的交情,往往一朝胜十载。这也是患难当中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东西。“艰苦”中结下的“情”,人们称之为患难之情。可“艰苦”并不仅是“情”的孵化池,它同样滋养着“恨”,那叫做刻骨之恨。所以,当吕湘英对梅若虎的“友情”增长得越快,他对梁叔的“仇恨”亦郁结得越深。

        这时,窨井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并有人踏着窨井盖走过,踩得“咯当咯当”的响。

        他们走了。梁叔这个名字在吕湘英充满懊恼和仇恨的脑海里回荡着。他没有看见梁叔长什么样子,如果就此放任他离去,自己这辈子或许都无法弥补对梅若虎的愧疚——是的,艰苦中的愧疚也会成倍增长。他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梅若虎,想起之前读他的档案,那不过是一个归家心切,想见见阔别二十年的妻儿,并重新组织家庭的男人。不料一场巨变,让他的梦想成了泡影。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他依然坚信妻儿尚在人世。

        可是……

        自己对陌生人一厢情愿的信任,竟把他害死在寻找妻儿的路上。这条路他才刚踏出第一步,命运为何就如此残忍?自己信错了人,死的应该是自己,却为何会是他?吕湘英越想越是心如刀割,越是愧恨难当,呼吸也不知不觉间急促起来。

        “等一下。”窨井外有人说话了,听声音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我想把雪谣的尸体埋了。”

        “我也想。”回应的正是梁叔。“但我们耗不起时间。那帮人才刚走,我们既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也不知道有多少火力。我们杀了他们的人,如果他们要报复,或许现在就已经追杀回来了。”

        潘德念听着吕湘英越来越急促呼吸,便知他快按捺不住要冲出去与他们拼个死活,当即走到他跟前,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英哥,别冲动。”他轻声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报仇?”吕湘英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强压着声音,“我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算再碰见,我也认不得。”说着,便要站起来。“英哥!听我说。”潘德念奋力摁住他,“虽然看不见样子,但我们可以记住他的声音。下次要是碰上了,一定能为虎哥报仇的。”

        “下次?”吕湘英一手揪住潘德念的衣领,盛怒让他失去了一贯的沉着,“你确信真的有下次?”随即一手推开潘德念,霍然而起,走到窨井盖下,严黄却立在当中,丝毫没有让他出去的意思。

        “让开!”吕湘英冷言说道。严黄抬起下巴指了指潘德念,“小广东说得对。现在出去,无疑是送死。”

        “我叫你让开!”吕湘英几乎用尽所有理智,才让自己不至于吼出来。“好。”严黄一面说一面往旁边挪开,“我让你从这个不足一平米的井口爬出去,然后人家就可以像打地鼠一样,把你脑袋打成马蜂窝。”

        吕湘英咬牙切齿,连牙龈都咬出了血,却始终没有爬上出井的铁梯。他只能听着以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才挥起拳头,狠狠打在铁梯上。“如果出前你能给我们武器,老梅或许就不会死!”

        严黄对他的指责不作任何辩解,只抿着唇,漠然地看着他。吕湘英自觉得严黄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愧疚,怒气更盛。“你个王八蛋!”竟一拳打在严黄的脸上。潘汤二人大为意外,连忙上前拉住吕湘英。黑暗中一人拔枪上膛,冰冷的枪口直指吕湘英的脑门,正是杨处寒。

        “你凭……凭……凭什么打……打他?”他结结巴巴地说,“他……他要救你,我……我们都……都反对,但还……还是救了。你……你不感激,还恩……恩将仇……仇报?”

        “放下枪!”严黄脸上本就有伤,如今又挨了吕湘英一拳,伤势不愈反重。他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伸手把杨处寒的枪压下。杨处寒心有不甘,争辩着说:“他……他……”严黄泼口骂道:“你他妈反了?我的话也不听?”杨处寒气不过来,只能愤然哼了一声,赌气地走到一旁。

        严黄走到吕湘英跟前,舔了舔没了门牙、还渗着血的牙龈。“我知道你很生气,这一拳就当是送给你泄愤的。但话说回来,就算我一早就知道梅先生会死,我也不会分你们任何枪支。”

        吕湘英本来还为自己一拳有些愧意,不料严黄竟说这样的话,愧意一下子又变成了怒意。“你别急着反驳我。”严黄继续说着,“你可别忘了我们这趟出来,还搭上梅先生的性命,说到底也只是想还你们一行人的清白。在你们身份不清不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冒险的。”

        “你口口声声说着清白,人家一双筷子就验了出来!”吕湘英瞪着严黄,“怎么就你们这么麻烦?”

        严黄冷笑着说:“你竟然相信一个朝你们开枪的人,也不相信一个救过你的人。吕船长,是我高估了你还是怎么了?连三岁小孩子都看得出,那是人家在耍你玩儿呢!”吕湘英顿时语塞。严黄又说:“他的目的是要把我们全引出来,然后当耙子射。”说着,他从背后取过那柄被射断的步枪,“他的目标本来是我,你看着他朝我开枪的,可你为什么还要走出去?你出去也罢了,可为何还要叫梅先生他们出去?”

        吕湘英觉得百辞莫辩。是啊!说到底也是自己犯傻,岂能怪严黄。他支吾着说:“我……我以为他们是把我们误认成傀儡了。”

        “你以为?”严黄扬起眉头,神色间颇有替他可悲的感觉,“你几十岁人,还你以为!你以为什么?你以为这是游戏?你以为只要你说两句好话,会拿个树枝夹东西,人家就会把你当好人看待?你要知道,如何辨认傀儡已经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学问,就一双筷子能认出来?你以为你从太空回来,开条什么破船,是个什么船长,多念了几年破书,就看透一切了吗?”

        “是!我是天真了。”吕湘英说,“可你呢?你不也急着要去救他们吗?我先不说你有一半没一半的给我说了一大堆近代史,就那长着一张鸟脸的怪物去读死人的记忆,这又关你什么事?人家那是内讧,你却拼死拼活的要去与人家同归于尽?”

        严黄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说他们是内讧?你凭什么确定那几个死人就是傀儡?”又说,“说到底,你不就是怀疑我嘛。我听得清清楚楚,你从车子冒出去的那一刻说了什么。你要他们别杀那个傀儡,说有很多事要问他,这才是你冒险出去的根本目的。”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今儿就把话撂这了,只要能救上更多的人,死我一个不算什么,就像我当时顶着众多反对的声音去救你们一样,而我也赌你们不是傀儡。但是我救人,是在人家困难之中伸出援手,是雪中送炭。如果这都遭人恩将仇报,我也认栽。

        “但你呢?我说过人家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看见什么都像是鬼,就算你想露面也不该在那种时候。现今这世界,连在人前露个脸都要讲时机、讲技巧的。你倒好,二话不说就跑出去。我就纳了闷你不该不明白这道理,仔细一想,我才恍然大悟,你无非就是想找那傀儡来验证一下我说的话。”

        吕湘英沉默半晌,才说:“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确实是怀疑你。谁叫你一开始就没把话说完整,我怎么知道你现在的话里又有多少真多少假。我坦白跟你说,我现了足够多的征象去支持他们是内讧的推论,而且只要把你假设成傀儡,并且是与旅馆里的尸体是一伙的,你的一切行为将会得到非常合理的解释。”

        严黄的脸当场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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