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初入汴京
自昨晚睡下后，后半夜倒也算安稳，想必那些金国人应该是吃完蒙脱石止了泻，不然，按照昨晚那架势，还不得把这家店闹得天翻地覆。洗漱完后，便下楼准备用早饭，看到那群金人早已起床坐在楼下喝酒，看到我下楼，那个金人统领只顾自己埋头细饮，装作没看到我的样子，反倒是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金人对我面露喜色。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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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想：“这人真不识好歹，至少打个招呼吧！”我瞥了他一眼，也装作没看到他的样子，径直向掌柜走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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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姑娘，那么早就醒啦，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想吃点什么？我叫后厨赶紧给你做。”掌柜比昨晚第一次见到我们更加客气了，我想，昨晚的事他应该还是对我心存感激的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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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掌柜的照顾，休息得很好，我爹他们也都起床了，那就麻烦掌柜的随便准备些早饭吧，我们吃完还得赶紧进城呢！”我回答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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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勒好勒，我叫后厨给你们做点咱们汴京的一些特色小食，你们尝尝，若有喜欢的，我再叫他们多做点给你们带上，路上也好解解饿。”他自顾地说完后便转身进到后厨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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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随便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刚好和金人的桌子对角，那个金人统领抬头看了我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把手向后边的部下伸了过去，那人递给了他一个灰褐色的羊皮小包。然后他缓缓起身向我走了过来，我很诧异，甚至有些紧张。&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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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药很有用！这是给你的，我们金国人从不亏欠别人！”话毕，他便把手中的那个羊皮小包拍到我面前，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转身走出门去了，倒像是一早便在这等我似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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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婼儿，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爹和二爷就站在楼上看着了，爹边下楼边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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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二爷！”我站了起来，“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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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已经好了，二位爷！”掌柜的打断了我的话，“诶，这小包倒也精致，这些金人倒也客气，前些日还给我一个哩！”话还没说完，肥掌柜便给我使眼色，与其说是给我使眼色，还不如说是他抖动着那两条一高一低的八字眉，因为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我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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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便明白了肥掌柜的意思，“这老头想必是不想我把昨晚的事情给说出来，损了他的颜面，要我帮他隐瞒着，另一方面，我也害怕爹和二爷追问，再引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也就忍住没说。”便也就顺着掌柜的话点了点头。&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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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顺了他的意，这肥掌柜笑得更开了，一边亲自端着托盘里的菜肴，一边给我们介绍道：“这是三脆羹，用新鲜的嫩笋、小蕈、枸杞头，入盐汤焯熟，同香熟油、胡椒、盐各少许、酱油、滴醋拌食，可以开胃。”又端一深瓮，“鳌花鱼，这是一大早刚送来的，可鲜着呢，肉质细嫩，刺少而肉多，味道可口，为鱼中佳品！”紧接着是四碗薄皮儿，“决明兜子，将鲍鱼肉加工成鱼仁，配以二十多种辅料，煸炒成馅，以粉皮包裹成兜，蒸制而成。”“鹅鸭排蒸、酒蟹、金丝肚羹、羊头签、二色腰子、鸡蕈……”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各种菜肴，令人目不暇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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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爷，请慢用，这些都是我们店的招牌菜，看还合不合口。”肥掌柜乐呵呵地站在一旁，像是要让我们一一品尝然后给出中肯的回赞一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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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劳掌柜的了，这么多，我们四个人也吃不完啊！”二爷打趣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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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紧不打紧，几位爷每样尝一点点就是小店极大的荣幸的，这顿饭算是我给几位远道而来的爷接风洗尘！”肥掌柜表现出一副难得的殷勤。&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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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后，二爷又差人把房内的东西全部搬到马车上，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准备启程进城。肥掌柜亲自送我们出门，还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姿态，看着我们走远后才转身回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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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婼儿，生了什么？又是金人送礼，又是掌柜接风的！”二爷哈哈笑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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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轻轻挠了挠头，把事情的原委道了出来，爹和二爷笑得更厉害了，没想到这肥掌柜还有这样的一面，其实细想来，倒也不奇怪，这样的人，爱财如命，可真正面对生死的时候又不顾一切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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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婼儿，以后也要留点心，这些金人也不是好招惹的。”二爷稍转玩笑之态，认真地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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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答应，连声应是,“他们刚到这里，必定是水土不服，之前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家乡之土可以该症，但是看他们面色蜡黄，虚弱乏力，应该是已经伤及肠胃了，所以才又用蒙脱石固气回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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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蒙脱石止泻益气却有奇效，但是如果服食的量过多，则会伤及自身！”二爷补充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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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们便到了城外的护城河，放眼望去，开阔五十步，下收四十步，深一丈五尺，河边皆植杨柳，城门皆瓮城三层，两道瓮城门左右错开，城楼上一匾额题有“望春门”三字，俊逸威严，来往的人依旧不减，摩肩接踵，车马喧杂。&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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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二爷！”这声音像是从后面传过来的，我们停了下来，回头一看，是一队车马，最前面骑马的是个头戴交脚幞头，身著深蓝色缎面对襟大袖罗袍，外穿合领对襟衫，束墨玉腰带的人，看他双鬓微白，眉宇间稍显英气，我心想，这人应该不简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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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沈老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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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这位沈老爷拉住了马缰，停了下来，一个回转下了马，“二爷素不喜嘈杂纷扰，怎么今儿倒想着来京凑这番热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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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沈老爷不也来了吗？”二爷玩笑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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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两人相视而笑，故作敷衍，简单几句寒暄之后，沈老爷说自己还有事便匆匆离去了，看着整队的车马，大大小小，将近十辆，车上拉着数十只黑红色的箱子，全都上着锁，像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一路上，我们也见到不少这样的车队，皆是如此，果真不错，三月的汴京一定相当热闹，我心里不断重复着这样的想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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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门侍卫一一查看登记后，我们也进了城，不远处便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俊逸少年带着四五个褐衣随从在城门口处徘徊张望，像是在等谁。二爷吩咐小六把车上的箱子再仔细查验一遍后，正欲走时，那个少年便向我们径直走来，“二爷！”他称呼二爷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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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颖！”二爷看到他，很是高兴，“才几年没见，如今都长这么高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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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赤着脸笑了笑，很是腼腆可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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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吴叔叔，婼儿！”二爷向他一一介绍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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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客气地向爹行礼道“吴叔叔好！”“婼……婼妹妹好！”唰地一下，他的脸比刚才更红了，目光闪烁不定，爹和二爷也不禁大笑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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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哥哥好！”我倒显得十分适从，心想这人倒也有趣，不免多了几分好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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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和二爷一路上的谈话中，我才知道，原来他就是二爷京中故人宗泽大人的独子宗颖，这些年都是在军营中长大，当年宗大人被馅入狱，好在圣上没有罪连其家，他也才能够一直在宗大人边疆好友手下读书习武，不久前，宗大人刚刚获释，他便马不停蹄地辞营回京奉养双亲。他在军中长大，自小便受家国戎马的熏陶，天天面对的也都是敌人同僚，见到女子反倒有些晦羞不已，便也可以理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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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与爹和二爷的谈话却字字见到，掷地有声，完全不似刚刚那般蹴鞠，我在旁边看着，不免心有所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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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曹门街，这边是太庙街，这家‘高阳正店’是京城最著名的大酒楼之一，晚上的时候尤为热闹，对了，那边的和乐楼和欣乐楼也是……”他许是看到我坐在马车里一言不，故意指着窗外向我介绍着沿边楼市，我也回之一笑，仔细地听他说着，时不时也会问上两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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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确属钟灵毓秀之地，烟柳繁华之所，凡酒店门口，皆缚彩楼欢门的艳丽装饰，整个彩楼分为底部，中段和顶部，酒旗相招，掩翳天日，此外不能遍数的脚店（批酒进行零售的小酒店），偶有赊账酒徒的狂癫之语；街坊妇人，腰间系着一块花布手巾，绾着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又有卖药或果实、萝卜之类，不问酒客买与不买，散坐在酒客旁边，交谈甚欢，然后得钱，如此处处有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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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法鹌子羹”“二色腰子”“紫苏鱼”“假蛤蜊”“茸割肉”“金丝肚羹”……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时有小厮提着客人点菜的食盒送往其住处，收得几钱跑腿子的铜板，攥在手里，喜笑颜开，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不知其言，却各得其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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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东门大街，皆是卖幞头、腰带、书籍、冠朵的店铺，往北走，便是小甜水巷，巷子里多是南方人所开的饭店，妓馆亦多，糟姜铺，药铺，靴店，古玩玉器店，画廊……比比皆是，街市繁华，人烟阜盛。&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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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陛下颁布诏书说要举行祭祀大典，开金明池，来到京中的人就更多了，昼夜皆哗，甚是热闹。”宗颖又补充道，“快到了，前面就是！”他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宅邸。&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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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马车之后，看到眼前这座稍显气派的府邸，高悬的匾额题着“宗府”二字，红色的两开大门，左右各附角门，府里的人早已在门口等着了，看着我们的车马到了，赶忙向我们迎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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