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父
晚宴时，衡瞬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生身父亲。
那个在母亲的描述中，威武、耀眼、位高权重的，王爷身份的，父亲。
晚宴设在南华客栈最为豪华的一间宴厅。
宴厅的餐桌很大，足足能够容纳得下二十人同时用餐。可是衡瞬到来时，只见到了桌边上处，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四十来岁，脸庞方正，剑眉虎目，颇具威仪。自打进来时，那人目光就一直盯在衡瞬脸上，眼神竟然，有些许恍然。
那个人，不消说，就是这一代的靖南王，衡天珏了。
“照顾好我的狗，它饿了，给它点骨头。”衡瞬揪着天亮的后颈皮，将它提起来放在一名侍者手里。
“遵命。”那侍者抱着天亮下去了。
“人来了，那就上菜吧。”靖南王沉声说道。
“遵命。”另一名侍者也退下了。宴厅里，现在只余下靖南王衡天珏和衡瞬。
只余下了他们二人，衡天珏方才在人前的威严顿失。他久久地盯着衡瞬，眼眶中有精光闪动。
“你，就是，我的父亲？”衡瞬有些迟疑地说。
“我，我是，我是。”衡天珏的话竟然有些结巴，他走过去，双手扶着衡的肩膀，“瞬儿，瞬儿，我就是你的父亲，亲生父亲啊！”
少年人明显比王爷要冷静，也冷淡些，这种态度，让王爷的激动，很快就化为了尴尬。
侍者们端着各式美味菜肴进来了，一一摆在桌上，都是难得的美味，其中的鹿、野鸡、溪鱼等，颇具特色。
侍者们还上了一壶美酒。衡天珏端着酒壶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衡瞬：“我们父子相逢，是人生大喜，来喝一杯。”
“我不喝酒，粗茶最好。”少年人淡淡地拒绝了。
衡天珏一愕，有些讪讪地放下了酒杯，递给侍者：“把酒撤了，换茶。”
侍者们换上了茶。由于只有二人，菜品也仅有四菜一汤，很快就上齐了。菜齐之后，侍者们关上了宴厅的门，里面再度只余下衡天珏父子。
气氛仍是尴尬。
尴尬的原因，对于衡天珏来说是因为惭愧，对于衡瞬来说是冷淡。
“你母亲，是前年走的罢。”衡天珏还是硬着头皮，为二人找出共同关注的话题。
“嗯。”提及母亲，衡瞬眼中，多了许多的柔和与沉缅。
“听人说，她是在采珠时，被海怪吞食了。”说这话时，衡天珏扶着桌沿的手青筋一起，捏紧拳头。至今，他仍不敢相信，那么柔美的一个女子，就这样丧生在大海之中。
“邻里说，那一年，我得了一种怪病，病得很重。”衡瞬微微仰起头。散碎的阳光，穿过宴厅顶上的飘窗，落在他的梢，犹如精灵飞舞。
“我病得很重，没日没夜地着高烧，神智模糊。母亲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请遍了周围所有的大夫，可所有人都束手无策。这时，母亲告诉大家，她以前下海采珠时，遇见一个巨蚌，蚌内有九彩奇珠，散着奇异药香，若能取得此珠，说不定能救我一命。只不过，这巨蚌旁侧，有巨型海怪妖兽守护，若要取珠，凶险异常。”
“大家劝我母亲不要前往，她水性虽好，可毕竟是一介凡人，怎么能够抵挡住凶猛的海怪妖兽？到时候不但珠子取不到，说不定连命也送了。若是因此送了命，我就更无法照料了。母亲考虑利害，终于作罢。”
听到此处，衡天珏用手一摸额头，竟然摸了一手涔涔冷汗。他有些心虚地说道：“既然遇此难事，为何，当时为何不来找我？”
“因为，你曾说过一句话。这句话，母亲一直牢记心上。”衡瞬说道，“你告诉她，你一直会接她回去，如果不能来接，那必是，你遇上了天大的难事，需要用一段时间应对。”
衡天珏觉得，自己的手心，很冷，很冷。
说到此处，衡瞬闭上眼睛，两行泪珠从眼角落下，“可是，当时母亲虽然被邻里劝住，我的怪病却一直不好，甚至越来越严重。后来，她终于忍耐不住，按照记忆，跃入海底，去取那枚巨蚌内的彩珠。她取到了彩珠，可是也惊醒了海怪妖兽。她拼命游向岸边，海怪妖兽紧追不舍。终于到了近岸，可是她的一只脚也被海怪咬住了。这时，她将手中的彩珠拼命扔向岸上，高声嘱咐闻声而来的邻里一定要喂我服下。然后，然后......”
“然后她就被海怪拖下水里，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说到这时，衡瞬已经是双眼赤红，喉咙哽咽。
衡天珏已经近乎痴呆。
“邻居喂我吃了那枚彩珠，我的怪病终于好了。这些事，都是听邻居说的。”衡瞬抹抹眼泪，勉力一笑，“反正，从那时开始，我就是一个孤儿了。”
衡天珏自责不已，说道：“都怪我，都怪我......越族之叛平定之后，整个家族都在忙于安定百姓，休养生息。我父亲在此役殉难，我接任靖南王之位，我母亲也一再告诫，值此民心不稳之时，身为刚登上王位的王爷，必不能生任何违礼之事，尤其是我与你母亲的事，提也不能再提。如果我一意孤行，她就会，她就会......”
“她就会废弃你的王位，另外挑选其中一个你的兄长来当靖南王。”衡瞬眼睛通红，可是竟然还对着衡天珏笑了笑，“母亲明白，我也明白的。”
衡天珏无语，无语凝噎。
“先吃点东西吧。”他最终费力地说。
面前这个少年，这个血缘上来说是自己儿子的少年，表现于完全异于他年龄的成熟与平淡。自己多年血战，满以为已经养成了铁石心性，可是坐在这桌面，与这少年人的寥寥几语，竟然已经羞愤欲死。
少年人开始吃东西，宴厅内的气氛，渐渐又安静下来。
“老夫人已经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人阻挡你作为我儿子的身份，在南华郡生活。”衡天珏说道，“包括我的几位夫人，都不能，都不能。从今天起，你就是靖南王府的小王爷，排行第五的小王爷。因为老夫人的丧事，你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向几位夫人细说。你且在这住，过两天跟他们说明白了，我就接你回府里。”
“好。”衡瞬没有拒绝，毕竟，接自己去他身边，那是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
“你需要什么，就尽管跟我说。”衡天珏说道，他心内现在羞惭无比，觉得只有尽量满足这个次谋面的儿子的一切需要，才能稍减自己心中的愧疚。
“真的？”衡瞬问。
“自然。”衡天珏说道。
“那好。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衡瞬非常安静，又非常认真地说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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