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敕勒川 阴山北
“猫爷，这什么情况！没见过血还能变成这样的呀？”&1t;/p>
我着急的看看小天，又望向猫爷。他不说话，神情看上去倒是缓和了一些。回头抽了张面纸，把小天的指头擦干净，伸回去放好，这才缓缓道：&1t;/p>
“这小子的情况，打个比方吧，就像只小奶猫的身体里，突然挤进了一头大象的灵魂，你说他难受不……准确点讲，是妖气融入了这个凡人的躯体中。”&1t;/p>
“不可能吧，妖一死掉的话，妖气也就散了，怎么可能还能单独存下来，这不成了舍利子了？我们进入地洞的时候，那巨龟的确已经没气了，刚离开没多久。”&1t;/p>
听到猫爷的话，老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不拿自己当生人，直接疑问道。&1t;/p>
“……这位小伙，你是？”&1t;/p>
“哦猫爷你好，我叫白石，九色鹿，悠的朋友。”&1t;/p>
听到“巨龟”两个字，猫爷还是迟疑了下，强忍着平静自己。&1t;/p>
“大多数妖的确是这样，身死灵散，什么也留不下。但有些道行深的不然，身死之际，Ta可以把自己的气炼化凝结，留在现世，给“人”也好，渡劫也罢，说法很多，但终归是个稀罕物件。有的人管这叫‘妖灵’，有的人也叫它‘修为’，意思差不多。其实不光是妖，路子深一些的神，甚至人有时候也能办到。”&1t;/p>
“猫爷，照您的意思，是那巨龟在断气之前，把修为留给了小天？”&1t;/p>
“嗯，照现在这个情形看，八九不离十了。”&1t;/p>
听老爷子讲到这儿，我和老白面面相觑起来，也算是涨知识了。&1t;/p>
“这种事你猫爷我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何况还是把妖灵留给一个凡人……这么干其实是相当危险的，基本上属于有百害而无一利。如果这小子命不够硬，钻进去这么强的妖灵，轻的话崩溃掉，得个失心疯什么的，当然，那还得他能醒过来。严重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没命活了，现在流行点讲，叫被反噬掉，或者说排异反应。当然，如果这小子有造化，收了这妖灵，那将来，他可就是号人物了，但，那也得他能醒过来。至于你们见到的血变稀……是这大妖自己的特性，血液循环的特性。现在看来是跟这凡人的身体机理相违背的。这也正是需要他自己扛住，自己克服掉的。我没猜错的话，这也是个信号，等这小子的血彻底变了透明，且不说他能不能收了这妖灵，那个时候，身体就已经不行了。”&1t;/p>
我看着小天额头上渗出的虚汗，眼球缓缓动着，时不时嘴角呲楞几下。&1t;/p>
“猫爷，我不能眼巴巴看着他这样。”&1t;/p>
猫爷听完，头抬了起来。&1t;/p>
“我得救他，祸是我闯出来的，我要是不得瑟他就不会躺在这儿……我不能就这么干看着，有什么办法，您知道的，哪怕只有一点希望，求求你告诉我。”&1t;/p>
“……有大概是有，但老实讲我也不确定……去过白云么？”&1t;/p>
“我去过我去过！我是北边来的，白云在我家附近不远！”&1t;/p>
老白有些激动，探头抢着说道。&1t;/p>
“嗯，我想了下，别的咱们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血这事儿，或许可以对症下药试试，看能不能做点什么，死马活马么。”&1t;/p>
“猫爷您快讲，怎么办？！”&1t;/p>
“听说白云那边的深山里，有种奇花叫铁菱，红褐色的，相传花非花，石非石，极其稀有，对治和血有关的病有奇效。但我也只是听说，还没有机会去那儿考察求证过，所以知道的信息不多。”&1t;/p>
“得嘞，这导游我当定了，反正你一个人去也不熟，再耽误时间抓瞎。”&1t;/p>
“嗯，这就够了猫爷，我们这就……”&1t;/p>
“别急，先听我说完。”&1t;/p>
猫爷拦下起身就往外走的我们，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5点多了。只见他径自走到吧台，一边翻开拦板一边幽幽道：&1t;/p>
“我刚才说了，是‘极其稀有’。有宝贝的地方，越是稀罕的，就越不会被轻易得到。记住我这句话。白云远着呢，现在还有点时间，坐下来歇歇，待会儿在门口，直接坐第一趟5路车去克图客运东站，然后坐长途去白云。我说的没错吧？”&1t;/p>
猫爷一手打着冰镇的扎啤，又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大半盒巧克力蛋糕。看向我旁边的老白。老白见状，咽着口水赶忙点起头来。&1t;/p>
“不到急的时候呢，就休息。来，还看什么看，别嫌腻，我这没准备什么东西，赶紧吃吧。”&1t;/p>
见我和老白绕桌子坐过来，&1t;/p>
“到了急的时候，就别犹豫。你们走这几天，叫小天的这小子就先让我照顾着，我还能应付，但你们也快去快回。记住，路上小心，注意安全。”&1t;/p>
“……嗯”&1t;/p>
忙活了一晚上，大伙也都累到不行。只见老白大口吞着水，又大口招呼起蛋糕来。我望向猫爷应了一声，也忍不住举起杯吞了起来，久违的凉意顺着胸口扩散开来，躁动这才缓和许多。清醒间，我还是忍不住回头，担心地望向小天。&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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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全名白云鄂博，位于阴山之北，在古语里，有“富饶的神山”之意。这里也的确名副其实，是自治区主要的矿区之一，盛产铁、稀土等资源。不过别说猫爷，平时不怎么爱出门的我，也没有来过这儿。看来这次，要靠老白来带路了。但正像他说的，白云也只是离他很近，他并不住在那里。可白云那么大，我们该怎么找呢？&1t;/p>
“唉，想也没用，等到地方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不信也得信，不行也必须行……”&1t;/p>
我紧紧衣服，望向窗户外面。初生的太阳已经升了起来，透过窗户有些刺眼地洒进来。我们坐的这辆长途大巴，是那种老式的“面包壳”，车顶上还有露天的货架供旅客放行李那种。空调有等于没有，何况这种线路一般都是私人的，师傅也舍不得开，就算现在已是入冬的时节。&1t;/p>
没过多久就出了城，窗外开始逐渐荒凉起来。建筑物少了，人少人，绿色也少了，一眼望去土黄色成了主色调，偶尔搀着前些天没来得及消融的雪灰——北境就是这样，植被都是“单季稻”。但好在天是高远的，湛蓝里嵌着洁白缓缓飘过，看着倒也舒爽。&1t;/p>
由于是工作日，车上同行的人不多，仅有的那么几个，也都是拿着公文包，戴着眼镜的技术员一类，跟我们这俩穿着校服的突兀鲜明。我跟老白坐在最后面，避开他们异样的目光，倒是也落一清净。这种时候，打时间最有效，也是最需要的，就是睡觉。可现在自己却着实睡不着，或者说已经过了那个劲儿了。满脑子里全都是昨天晚上生的事儿，小天、那个神秘男子、还有那只巨龟……&1t;/p>
这时压着下巴的手有些僵，我伸起来抻了抻，顺带扭扭同样有些硬的脖子。可转头之际，却现老白正目不转睛盯着我，着实吓了自己一跳——我一直以为他睡着了。&1t;/p>
“我去你干嘛！没见过啊？”&1t;/p>
只见他表情有些鬼马，皱着眉咂起嘴来：&1t;/p>
“嗯，看来，我还真应该重新认识认识你……不对，应该说教育教育你了。”&1t;/p>
“呵呵……怎么了？”&1t;/p>
“你小子，还是有杀心的啊。我说，这就不应该了，既然已经混在人群里生活，就不应该再动杀念，这点觉悟，你是应该有的吧？”&1t;/p>
“……嗯，我知道。可当时那特殊情况，我也是没办法，”&1t;/p>
“话虽然没错，那会儿情况的确危急，我都让他打懵逼了。那小子压根就没有放咱们过去的意思。但怎么讲呢，悠你最后那几下，明明自己已经优势了，但我从你的眼神里，看到的只有杀气……你最后是想弄死他的，对吧？”&1t;/p>
“……”&1t;/p>
“你看看你看看，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哎我就不高兴了。大道理你也懂，我不跟你讲多，也不想教育你。我只说一条，不杀生，是我白石的底线，也是我白石交朋友的底线。听了这些，你可以说我幼稚，但我九色鹿追求不高，就是想尽自己一份力，让大家少见点儿血光……我知道你对我的梵月好像有免疫力，我镇不到你。但讲真，如果你还存杀念，又不知悔改，那作为朋友，我就有些为难了。”&1t;/p>
“……别，我错了。我承认当时是冲动了，其实你的底线也是我的底线，我一直也是这么做的，不为难，不为难。”&1t;/p>
“哎！这就对嘛！能看出来，你这后生为了朋友会冲动，好事，不过不能过头呀！”&1t;/p>
“……但是老白，聊归聊，抛开昨晚的意外不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方挡你，只是单纯地要你性命。在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没得选，不是你死，就是你弄死Ta。你会怎么做？”&1t;/p>
“哈哈，那就让Ta活呗，打不过又劝不了，那我就认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造化到了，也就当是我渡Ta了，我也能落一无悔。”&1t;/p>
看到老白不假思索答着，我有些吃惊，这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有点不在一个层面呀。可谁知刚才还一脸无私的他，下一刻突然画风一转，蹑声蹑气地补充道：&1t;/p>
“不过打不过就跑呗，论逃跑的本事，我可是会连招的，一路瞬移带闪光……”&1t;/p>
我没好气笑了起来，老白也不好意思的挠头笑出了声。&1t;/p>
正在这时，车缓缓停下了，售票员兼司机的老师傅转过头，扯着嗓子喊道：&1t;/p>
“哎那两个学生，白云郊区到了啊！这里不是站，动作快点儿下车了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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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扔到的“郊区”，更像是个比喻，说白了是一座大桥的一头。重山之中，眼前一条规模不小的河蜿蜒而过，河两岸已经结起浮冰，中央的水流却仍然湍急，浑浑浊浊。一座石梁大桥横跨其上，桥的另一头，是座矮山，一眼望去，朦胧间可见建筑物们层层叠叠——白云的主城区一角。&1t;/p>
“喏，欢迎来到白云。过了这‘石涴大桥’，前面就是白云的主城区了。”&1t;/p>
老白一边给我介绍着，一边熟络地领我走上桥，桥上的河风倒不小，风急水快，“呼呼”的侧向吹来，不走扎实点还挺危险。&1t;/p>
“老白，看你这样，之前来过这儿？”&1t;/p>
“嗯，闲的没事来探过几次，主城区那边也熟一些，后街有个削面馆，可带劲儿了。”&1t;/p>
“你说你家在这附近，究竟是哪儿啊，一直没听你讲起过，北边一共也没几个像样的镇。”&1t;/p>
“切，我这小地方来的，说了你这城里的金丝雀也没听过，感兴趣的话找机会带你去看看，到时候可别害怕啊！”&1t;/p>
我正想反驳他歧视我，这时桥已过了大半，随着视线的清晰，薄雾褪去，眼前的山景逐渐映入眼帘。只见桥那一头，左右分开两个岔路，往右望去，一个显眼的大坡由低到高直通城区深处，坡上的市井也繁华起来，这里的建筑有个特点，大小楼、房都是依山盖的，起伏各一。但往左看过去则恰巧相反，虽一马平川，楼宇却逐渐稀少，人烟也稀来稀往。视线尽头甚至可以看到几座弃房杂草丛生，残破不堪。&1t;/p>
“喂，别看了。麻溜点赶路啊！”&1t;/p>
看着我还愣在那里，老白不耐烦地站到左边不远处喊道。我回过神，小跑地跟了上去。&1t;/p>
“白云分新城旧城，那边是新城，人也差不多都搬过去了。这边是旧城，也是去矿上的路。猫爷说的那种铁菱，我刚才在车上盘算了下，似花非花，似石非石的话，只有去矿里找找了。毕竟这里是矿区，所以我猜这铁菱，八九不离十是种矿石。”&1t;/p>
“……有意思，那就听白导游的吧。”&1t;/p>
“新的不用看，车来车往的，有点声响早见鸟飞了。咱们直接奔旧矿，越老的那种越好。”&1t;/p>
“嗯，走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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