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云生诀
清晨，无风。
竹居前的空地上，一位眯眼青年驻足而立站得笔直，口中背诵着云山宗的心法口诀《云生诀》，他语平缓，声音也不大，却能字字沁入木子心神，一连十二遍，没有丝毫停顿。
盘坐在地的木子，神情放松，双眼微闭聆听，随着陈尘一遍又一遍的熟诵，心中杂念如同小浪洗沙一般逐渐退去，心境空明。当陈尘开始背诵第十三遍时，一直如老僧入定般的木子动了，十指在胸前交错成印，随着陈尘口中的口诀入耳，手印也随之缓慢变化。当陈尘背诵出云生诀最后一字时，木子左右食指相接，掌心纳阴阳，分别面朝天地，随后便再度停了下来。
入定。
木子早在修炼黑袍老人传授的功法时便已经有过入定的体验，那段时间如疯魔般的修炼更是让他对于入定的感觉习以为常，可功法不同，修炼的“魂”不同，当然入定的感觉也会有差异。次修炼云生诀而入定的木子体验到一种与以前截然相反的感受，以前，他的自我意识会逐渐消散，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无限的放大，仿佛与天地融为了一体，自己便是这山，这云，这芸芸众生。
随着入定的深入，意识的扩撒，他仿佛能感觉到周身每一粒尘埃的心路感受，这种感受时而清晰时而晦涩，放佛下一刻便会顿悟，却又始终看模糊不清。这时，存于体内经脉中的金色光点朝眉心处一阵蠕动，只觉得脑中多了一颗细不可见金色沙粒。
一个时辰后，木子神清气爽，精神饱满，睁开双眼。
“如何？”一直等候在一旁的陈尘关切道。
木子眉头微皱，问到：“刚才我好像化身成了一粒尘埃，感受着它的感受，明明感觉很清晰，可后来却又模糊不清，始终不能明白这粒尘埃所受所感，而且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粒金沙，这又是何物？”
“理当如此。”陈尘笑答道。
“所谓的神魂指的只不过是人的一种感觉而已，感受天地，感受自我，感受孕育在这天地之间的元气精魄，只有先感受到了这些，方能顺应天地变化调动天地元气，最后成术。而你脑海中的那颗金色沙粒，便是你感受天地后留下的“源”，既是你能感受天地的根源，也是天地规则的本源之意。”
“根源？天地规则？”对于这些陌生又晦涩的词汇木子根本不想深究，撇嘴问道：“那我修炼到何种地步才能御剑而行？”
“等到你神海中的那颗金色沙粒凝聚成一物，便是初入神魂门槛，御境当然便可御剑而行了。”
“物？何物？”木子不解道。
“因人而异，不过绝大多数修炼神魂的人都会是一柄剑，所以西境与唐楼用剑的修炼者居多。”
木子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泄气。因人而异便意味着这剑的大小没有标准，宽薄细厚皆有不同，不晓得这些，那他何时才能聚沙成剑？一切皆是未知，总之一句话两个字“费事”。
“没有成之法？”木子没好气问道
陈尘一愣，微微摇了摇头，道：“御境前没有捷径，御境后各凭悟性。”
听得陈尘所言，木子生冷道：“好了，我要自行修炼了，你可以走了。”
“那师弟你先修习，我去给你准备饭菜。”
陈尘摇了摇头，笑脸依旧，转身准备离去，可还没走出几步，身后一阵动静，他转过头来现，此时木子正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滚过来，滚过去，好似撒娇的小猫，只是脸上表情分不出是懊恼还是无奈。
被撞见怪异举动的木子脸上一红，尴尬之中脑海灵光一闪，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想要糊弄过去，问道：“云生诀，以“魂从云”开篇是何意？”
“谶语而已，并无含意，传承悠久的修炼功法开篇皆有。”
“哦。”木子答应了一声，其实早在陈尘初次背诵云生诀时，他便有此疑问了，只不过无名竹简之事木子不愿提起，直到此刻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
魂从鬼，魂从云！其中会不会关联？木子在听到陈尘的解释后并没有多想。
......
山下春去夏至，山上日复一日。
对于云生诀的修炼，木子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尽管他每日投入大量功夫在入定养神上，可连续数月不分昼夜的修炼换来的效果却只能用平缓二字来形容，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闸口控制着神海中金色沙粒的形成，不多不少正好每日九粒。
不知道从何时起，金色神源下方凭空出现一抹金色汪洋，在请教了陈尘后得知，这金色汪洋被称为神海，也是他初入神魂功法的标志。
现在他的神海上的神魂之源还只是指甲大小，距离聚沙成剑仍是遥遥无期，所以他决定每日在保证神魂修炼的情况下，先尝试一下在怪石上刻字，如果能在踏入御境前能将怪石刻满的话，不说定也是一条出路。
空地旁的七玄石之所以被木子称为怪石，是因为这形似盘立龙蛇的七玄石明明看起来是由七种不同岩石构架而成，可偏偏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错觉，尤其是龙腹处，与其说是石头，更像是石碑，平整而光滑，而木子要做的，便是在这碑上刻满永字。
如同铁匠要在锻造好的器具上标刻配饰图案，在石上雕刻印字也需要相印的工具，而李道一交给木子的工具比他想象中的要普通得多，一根灰不溜秋细棍，看起来像一根吃饭用的筷子。
木子接过陈尘手中的细棍，并不用力，直接在石碑上一横，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便出现在了七玄石上，木子大喜，正要抬手一点，写出永字第一笔时，惊讶的现石碑竟然恢复了成了原状，他侧头向陈尘看了一眼，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毫不知情。
木子朝陈尘翻了个白眼，仔细打量起手中细棍，可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心思一转，口中默念口诀，双手连续结印，一手按在石碑上，一手握紧中细棍，运转起云生诀感应了起来。
七种天地元气精魄的气息从细棍上传开，一种仿佛打从娘胎起便已相依相伴的熟悉感觉传入脑海，还未等木子感受透彻，他陡然现体内的七种元素精魄竟是与细棍产生了共鸣。
木子在修炼腐旧竹简上的功法时，将骨骼中的灵魂与孕魂丹中的灵魂融合成了魂火，最后退变成了一颗灰色小珠，而金色的神魂，也有不少已被他融进了神海，化为了金色沙粒。
散乱在体内各处元素精魄出的光芒比起先前本就明显了一些，与棍产生了共鸣后竟是仿佛有了规则般，随着细棍上元气精魄的颤动体内与之相同的元素光点也随之光暗有序，如同知了，如同流萤。
木子睁开双眼向守候在一旁的陈尘问道：“喂，你们施展法术时是如何沟通天地元气精魄的？”
陈尘单手扶唇来回踱步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才能让木子更为直观明白，他看了一眼木子手中细棍，掌心突然摊开，此时无风，掌心汇沙尘，自为一处小天地，不见他有任何动作，手心上汇聚的沙粒幻化成各种形状，时而是花，花开花落花满天，时而化鲤，万鲤朝天跃龙门。
“神魂是种感觉，但是这这种感觉包含了很多重含意，五官之感是感受，道理感悟是感受，心境心情亦是感受。”
“你说它是什么？”随着陈尘再次开口，手中沙粒聚合成一条盘卧蟒蛇。
“一条小蛇而已。”
“不，在我眼中他便是一条龙。”说完，沙蟒犀子一睁，昂嘶鸣，散出一股慑人威势，虽无爪却有九分威龙，随着细尾一摆遁入空中消失不见。
木子眉头微皱，低头思索，沉默不语。
“一般我们沟通天地元气是需要“印”的，印有很多种，可以是流传下来的符箓文字，可以是奇珍异石的共鸣，可以是对应天地规则的手印，但对于修炼神魂的修炼者而言，除了印以外，更需要意和象。”
“将自己想像成一点元气精魄，或是想像成百上千元气精魄组成的风、雨、雷，山，组成何等模样，以何种形式来展现，又有何等威能，只有先想象出了这些，在天地规则允许的情况下，那么它的形成便有了可能，你只用将“源”融入其中，自然而然便能知晓如何结印，如何操控。”
陈尘的解释深入本质，顿时让木子恍然大悟。只见他再次闭上了双眼，手中印诀翻转，将意识融入手中细棍，感受着它的变化以及规则，渐渐的地，他觉得自己的意识与细棍融合到了一起，但他并没有去感受细棍的感受，而是更加深入本质的去体会细棍存于天地之间的本源规则。
当木子再次睁开双眼时，明月当空，身前身后只剩下一片银光，他这一坐便整整坐了七天，七种存于细棍的元气精魄的本源规则被一一明悟。
带着这种明悟，木子心意一转，神海内指头大小的金色沙粒叠出一阵光晕，握在手中的细棍内的元气精魄不再主导共鸣，反而受到木子体内元素精魄的影响，原本灰黑的细棍随着他体内元素精魄的颤动而变换着表面的颜色。
正当细棍全身银芒四溢，木子提笔而书，七玄石上便多出了一个永字。
在木子想来，既要刻字，那便以元气精魄属性中的金属性的来刻，方能事半功倍。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永字是写出来了，却还是生了第一次试探时的情形，被划开的痕迹逐渐恢复原状，这不过这一次，木子却瞧出了一些端倪，似乎被划开的槽痕各处恢复的度并不一样，形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坑洼。
木子用手抚在坑洼处，依葫芦画瓢，将自己的意识融入石碑中，可不管他如何集中精力，却始终不能与之相融，仿佛有道无形的壁垒将他与石碑隔离开来，半晌之后，木子只能放弃。
站在七玄石前的木子，面色一冷，双眼缓缓合上，又陡然睁开，左目朱红骊珠陡现，七玄石上浮出七彩流光不停流转的景象，手中细棍由银白转为赤红，又有一永字出现在了石碑上，就在这时，一道诡异又陌生的波痕在神海中一闪而过，惊得木子立刻便收回了魂眼，瞿然转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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