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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在支行年度工作会议上作主题工作报告时,严锋清情绪高涨,声音宏亮。那慷慨激昂的言辞鼓动性极强,让每一位干部员工都觉得完成市分行下达的各项目标任务是“小菜一碟”。大家对孝北县支行的未来和前途充满了希望,信心倍增地认为,支行在新的领导班子带领下,能够快速发展,后来居上。

        事实上,这个击鼓吹号、加油打气的人,自己心里一点儿底气也没有。无论是存款增加、贷款收息、中间业务收入、经营利润这些发展指标,还是资产质量、案件防控这些管理目标,完成的难度都很大,有的根本就不可能实现。严锋清心里非常清楚。不过,对此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坚信,自己不可能在孝北县支行干到年底,肯定会在中途远走高飞。任务完不完得成,目标能不能实现,与他屁不相干!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坐在主席台上怎么能够这么讲?

        领导讲话都是这样的:即使危机四伏,也要说形势一片大好;哪怕公司明天就有可能破产倒闭,他还得画饼充饥,让员工对公司的前景满怀信心。话是说给别人听的,目的是让别人撅起屁股往前奔,撸起袖子加油干。至于领导自己,完全可以有自己的“小九九”。

        严锋清的“小九九”是什么呢?

        调动的事情拜托给那位高高在上的总行副行长之后,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能不能办成,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不过无所谓呀,反正是骑着驴子找马,办得成或者办不成,没多大关系。能够调总行那是锦上添花,从此开启职场新的征程。不能调总行对他的事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全当大姨子没有提供这条情报的。在孝天分行当科长或者在孝北县支行当行长,一样有头有面,同样能够让人刮目相看。

        哪里的黄土都可以埋人!

        人图名,树图荫。当官的除了图名以外,通常还会图利。能够做到名利双收,才是当官的最高境界。严锋清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和A银行众多分支机构的“一把手”一样,走马上任之后,他首先想到的是盖楼。

        盖楼——尤其是修建漂亮气派的金融大厦,打造一个城市地标性建筑,银行行长往往情有独钟。楼盖起来之后,如同为自己修建了一个纪念碑,名肯定有了。无论是银行内部员工,还是社会上的其他人,睹物思人,谈论起来都会说,这是某某行长手上盖的大楼。利呢?那更不用说。地球人都知道,搞基建油水是最丰厚的。

        恰好A银行孝北县支行新办公地址的地皮已经买好了,等着修建营业办公大楼。瞌睡遇到枕头,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但慎重考虑之后,严锋清却放弃了这块肥肉。

        主要还是时间上不匹配。修建支行新大楼,少说也得一年半载,而他是随时都有可能接到调令的。开工前还有一大堆复杂的手续要办。等跑完这些手续,或者连手续还没有跑完,他说不定就该走了。所有的努力都为别人作了嫁衣裳,不值得。

        再就是支行刚刚在基建上栽了跟头。如果再建大楼,肯定会引起社会各方面的关注,市分行会鼓起眼睛盯得特别紧,即使有油水,他也不敢沾。他严锋清可不愿意步钱钟元和赵国栋的后尘,为了那么几个小钱,断送自己的远大前途,太不划算。

        让那块位置偏僻的地皮闲着吧,他可不愿意去捅马蜂窝。但是,自己既然在孝北县支行当行长,总得在这里留下一点儿痕迹,让后来的人们念叨念叨吧!

        眼望着光秃秃的银行大院,严锋清灵机一动:何不栽花植树种草,把银行的生活办公环境好好美化一下?

        对!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中央不是也提倡绿化祖国么?符合政策,顺应潮流,造福员工,绝对能为自己的好名声加分。就这么干!

        他先把自己的想法与副行长林辉交流了一遍。林辉也觉得挺好,并进一步建议,在办公楼的走道上摆放花盆和绿色植物。

        很快,支行请来了孝北县花木公司经理,随同经理一起来的,还有花木公司的园林绿化专家。

        严锋清亲自与对方进行沟通,阐述绿化银行机关的意图,要求对方整体规划,高标准设计,高质量施工,打造孝北县机关绿化的“样版工程”。

        花木公司自然求之不得。孝北县成立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重视绿化、这么舍得“烧钱”的主儿。花木公司经理对严锋清的远见卓识大加赞赏,恭维他是一个开明的行长、有品味的行长、非凡的行长。

        “如果孝北县每一个单位都像严行长这么重视绿化工作,我可以拍胸脯保证,孝北县城绝对能成为国家园林城市!”花木公司经理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绿化方案敲定之后,施工随即开始。

        一个星期之后,整个银行大院完全变了模样儿。原本光秃秃的十几亩土地,被枝繁叶茂的大树、五颜六色的花朵和绿格盈盈的草坪一点缀,充满了生机。如同多年留着光头的和尚,突然满头黑发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人们都快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夏天来临,尽管高温和酷热跟往常一样,但大家明显感觉生活和工作在这样的环境中要舒服得多,空气也要清新得多,不像往年那么烦躁和难受。清晨和傍晚,职工和家属们还能站在树荫下或者花坛边做香功,打太极拳,休闲聊天。办公楼各楼层的走廊和办公室里也是花团锦簇。所有人都认为严锋清做了一件为民造福的大好事,因此对他赞誉声一片。

        这个时候,人们往往会自觉不自觉地谈起支行刚搬迁时,赵国栋精心打造的“厕所工程”。前后对照,两任行长“政绩”上的差距就体现得比较明显。大家都觉得严锋清更大气、更靠谱儿,甚至用不恭敬的口吻对赵国栋嗤之以鼻。

        “建个公厕,他还天天现场监工,指手画脚。动不动就把做工的训斥一通,搞得别人无所是从,完全没办法施工。”有员工这样评价赵国栋,“再看看人家严行长,方案一定,要求一提,施工现场根本看不到他的人影儿。最后还不是做得蛮好!当领导的,就应该有当领导的气度,把握好大原则大方向就行了,有必要去为那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斤斤计较么?”

        牛刀小试,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这让严锋清坚定了为员工做好事、做实事以赢取良好口碑的信心。

        身在职场,当官的通常都是眼睛朝上,想方设法引起上级领导的关注,特别在乎上级领导对自己满意不满意。而让上级满意的关键,就在于各项经营管理目标完成得好不好,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出政绩。严锋清并非不明白这个道理。接到孝北县支行代理行长的任命之后,他也曾想到过通过组织存款、发放贷款、增加各项业务收入、减少亏损、争取盈利来改变支行的落后面貌,在孝北县这个小天地里,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绩。

        在马不停蹄地调查走访、进行过一段时间的市场调研之后,他发现要做到这一点实在是太难了。或者说,那是一条根本就走不通的死胡同。

        孝北县基础太差,经济体量太小了。无论怎么努力,就算A银行在孝北县争取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市场份额——打下半壁河山,市分行也不会特别重视和关注。老鼠的尾巴,怎么打也肿不起来。与其做难以显山露水的无用功,不如改变工作思路,在支行搞些基本建设,为老百姓谋点儿福利。中国共产党的宗旨不就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么?他觉得自己努力的方向没有错。虽然这样做要花不少钱,但省下这些开支,支行还是不可能扭亏为盈。亏一千万是亏,亏一个亿还是亏,总是改变不了亏损的性质。反正亏损都是挂在账面上,肉烂在锅里,能花的钱,为什么不多花一点儿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更何况,他也没有准备在孝北县支行长干,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拍屁股一把灰走人。

        “绿化工程”的赞歌余音袅绕,严锋清又提出了另一个议案:在银行大院车库顶上加一层,修建支行多功能会议室。

        支行目前只有一个小型会议室,最大容量只能坐三十来个人。去年市分行在这里召开安全保卫工作会议,就显得特别拥挤。完全没办法摆会议桌,凳子挨着凳子,人挨着人,进出上厕所都不方便。支行成立两年了,还没有召开过一次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一百多号人,根本就挤不下嘛。逢年过节,想搞文艺汇演或娱乐活动,只能选择一个天气晴好的夜晚,在支行大院的露天里举办。每次都得淘神费力地牵电线架设照明灯,特别麻烦。

        没有大型会议室的烦恼,困扰着几位行领导。但受现有房屋面积和结构的限制,调整改造方案一直没有形成。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严锋清提出了在车库上加一层做会议室的思路。

        听了他的提议,大家都觉得眼前一亮,齐声叫好。

        支行营业办公大楼与职工宿舍楼之间,有一排坐东朝西的车库,共六间,总面积150平米的样子。如果把车库的顶棚加固,在上面加一层是完全可行的。

        “既然要建,我们就多花点儿钱,建得漂亮一点儿,弄成一个多功能会议厅。开大会时,要容得下全行干部职工;不开会时,把桌椅一收,就能作为歌舞厅,丰富职工的业余文化生活。”严锋清继续阐述他的宏伟蓝图与规划。

        这样的好事,行领导们自然都举双手赞成。严锋清的提议三秤两码就通过了。

        前车之鉴,这项基建工程交由副行长李金林具体负责。

        李金林接到任务后,乐得屁颠屁颠的。他不辱使命,先是请来设计公司,出效果图,出施工图;按着又联系建筑施工队,很快就开始动工了。

        车库顶上的墙砌到半人高的时候,县城建局来人了。认定这项工程没有办理建设规划许可证,属违法建设,勒令停工,要求A银行孝北县支行按规定办理报批报建手续。

        城建局前脚刚走,县公安局消防大队的又来了。告诫银行,修建会议室必须首先通过消防安全评估,因为集体活动场所对房屋的承重、安全逃生通道都有严格的要求,未经公安消防部门批准,不得擅自修建。

        李金林瞬间觉得黑了天。

        他根本没有想到在银行大院内实施这么一个小工程,还要办理那么多复杂的手续。他骂孝北县真是他妈的穷疯了,办任何事情都难,每个部门都想雁过拔毛。

        在严锋清的办公室里叫了半天苦、骂了半天娘之后,李金林说他不想管这个狗屁“基建工程”了。

        严锋清劝他冷静,就事论事。遇到什么问题,就想办法解决什么问题,需要什么手续,就去补办什么手续,莫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严锋清打电话把王加林和叶卫国叫过来,安排部署下一步的工作:修建会议室的事,由李金林副行长总负责和总协调,城建局那边由支行办公室负责搞定,消防大队那边由保卫股负责搞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办妥相关手续,早日复工,保证新的会议室在支行成立两周年之前投入使用。

        “该吃饭就吃饭,该派烟就派烟,该花钱就花一点钱。你们使什么招儿我不管,但必须把该拿的许可证拿回来,而且要快!”严锋清不容置疑地下了死命令。

        办公室和保卫股恰好都属李金林分管,协调起来比较方便。王加林和叶卫国走出行长室,又来到李金林的副行长室,商量具体行动计划。

        李金林提议,把标志车和司机小唐抽出来,近段日子专门跑这件事情。所需费用可以“先斩后奏”,用了之后再请示汇报。

        开了这样的绿灯,叶卫国的积极性一下子调动起来了。他拍着胸脯表态:不论多么困难,不管遇到什么麻烦,保证在一个星期之内把狗日的公安局拿下!

        王加林的表现却差强人意。按办公室内部分工,跑城建局的事情应该由副主任余丰新负责。但行领导只认部门主要负责人,只会把任务分派给一把手。他回去还得把这活儿再布置给余丰新。至于余丰新会不会下气力地跑这件事情,加林心里没有底。

        自从办公室分工调整之后,余丰新思想上的疙瘩一直没解开。每天上班总是吊着个脸,很少见他笑过。做事也不如以前那么积极主动了,一般都是被动地听王加林安排。加林推一下,他就动一下。所以,坐在办公室里抽烟、喝茶、发呆的时间比较多。

        “绿化工程”施工期间,有一天半夜里,加林家里客厅的吸顶灯突然脱落了。玻璃外罩掉在地板砖上摔得粉碎,装有圆形灯管的底盘则被电线拉扯着吊在半空,刚好挡住了吊扇的叶片。

        这起“事故”发生在深更半夜,巨大的响声把加林夫妇从睡梦中惊醒,两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都以为家里进了贼,或者是煤气罐爆炸了。待他们蹑手蹑脚地穿衣穿鞋,提心吊胆的打开房门,看清“事故”的真相时,这才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虽然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但吸顶灯的脱落,还是让他们很生气。回到床上,两口子怎么也睡不着,鼻子口里都喷着热气,怒不可遏地议论了好半天。狗日的关金宇,只记得赚钱,修的什么狗屁房子!这要是大白天砸在人的脑袋上,肯定会头破血流,甚至弄成脑震荡。一定要找他狗日的讨个说法!

        天亮后上班时,加林义愤填膺地向余丰新陈述了这一情况,叫他联系关金宇或者修建这栋楼房的项目经理,看事情该如何处理。

        余丰新听完之后,面无表情地从办公桌抽屉里翻出一个小本本,查到了关金宇和项目经理的电话号码,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外间,拿起了茶几上的电话。

        打过电话,他返回告诉王加林,项目经理答应马上派人来查看。如果情况属实,他们负责更换吸顶灯。

        通报完电话内容,余丰新就开始闷声不气地整理财务报销发票。——这些事情以前都是胡蓉干,分工调整后,胡蓉不负责做这块工作了,袁萍又没有能力接下来,余副主任只有亲历亲为了。他因此心里总是憋着一股气。

        加林道了一声谢。见余丰新没有进一步了解吸顶灯脱落情形的兴趣,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谈这件事情。既然别人答应马上派人来查看,说明事情很快就会得到处理,再多说,也没什么意思。

        第二天盼了一整天,并没有等到查看吸顶灯的人。

        第三天和第四天,跟第二天的情况一模一样。

        加林家里的客厅只能靠昏暗的壁灯照明,摸了好几天的黑。更糟糕的是,由于吸顶灯脱落的电线正好挡住了吊扇叶片,电扇也不敢开。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得从房间里把落地扇搬出来。看完电视回房间睡觉,又得把落地扇搬回房间里去。落地扇又重,搬进搬出,麻烦得要死。

        等了一个星期,关金宇的项目经理承诺的事情,还是没有一点儿消息。王加林不得不再次催促余丰新。

        “还没来啊?我再问问。”余丰新再次从抽屉里找出电话号码本,又给项目经理打了一次电话。

        项目经理回复,这事已经向关金宇汇报了。关老板非常重视,责成他们妥善处理。只是因为近段时间确实太忙,抽不出人手,所以拖了几天,实在是抱歉。不过,他们忙完这阵儿,就会尽快派人来查看并修理的。

        “忙完这阵儿?这阵儿什么时候能忙完呀?”加林恼火至极地问。

        余丰新终于露出了笑容。回答说,他也不太清楚。

        王加林从余丰新那儿要到了关金宇和项目经理的电话,亲自与他们进行了交涉。得到的回复,与余丰新报告的内容如出一辙。

        回家与老婆说起这事,方红梅漂亮的脸蛋儿都气歪了:“都他妈的狗眼看人低!要是哪位行长家里的灯坏了,他们负责连滚带爬,修都修不赢。到消费者协会投诉!去法院控告!写篇稿子到报社搞臭他们!”

        她一口气给老公指了三条道儿。

        不过,加林并没有按照红梅说的去做。显然老婆说的是气话,为了这么一点儿小事情,去惊动消协、法院或报社,值得么?还是等等吧,人家又没说不管。

        这一等又是两个星期没有消息。

        王加林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他把支行水电工叫到家里,看水电工有没有办法处理。

        水电工在吸顶灯脱落的地方钻了三个洞,用三个膨胀螺丝把底座重新固定好,又去街上买了个玻璃外罩。——总共花费十几块钱,一切就OK了。

        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搞得家里摸了三个星期黑,二十多天没有用吊扇,人还怄了那么多的气。王加林觉得心里窝囊,既恼火自己,也恼火关金宇和他的项目经理,更恼火下属余丰新不尽力。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发泄。

        显然,余丰新对他安排的事情,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惟命是从了。不愿意积极主动地想方设法去完成,而是采取敷衍了事的态度,消极应付,能推就推,能拖则拖。涉及加林个人的私事尚且如此,公家的事,那更不必说。

        基于这种考虑,加林对于能否尽快搞定城建局,心里的底气不足。

        行领导把任务交给办公室,就会盯着他这个部门主要负责人。至于办公室内部如何分工,事情最终交给谁去做,行领导不会管那么多。因此,他还得依靠余丰新。

        回办公室之后,他郑重其事地把严锋清和李金林的指示传达给了余丰新,并煞有介事强调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

        由于心结尚未解开,余丰新对于王加林给他派活儿,本来存在抵触情绪,但听说享有花钱“先斩后奏”的特权,他那乌云密布的脸上又有云开雾散的迹象。和保卫股长叶卫国一样,他也信誓旦旦地保证,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任务。

        不过,事情真正办起来,并非他们所想象的那么容易。

        叶卫国那边梗在了公安局消防大队要求银行聘请专业公司,对车库的承重能力进行检测这个难题上。余丰新呢?则是被城建局要求提供的各种证件和材料整怕了。他们先是要房屋所有权证和土地使用权证。把这两个证书送去时,他们又说要单位营业执照、机构代码证和法定代表人身份证。准备好这三样东西,交给他们时,他们提出要设计单位的资质证明、施工单位资质证明和工程设计图及明细表。费了好大劲弄到这些东西,他们又说需要街道办事处出具同意施工改造的证明……

        办理施工许可证究竟需要提供哪些东西,他们并不一次性告诉你,而是分期分批地告诉你。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让你循环往复地跑来跑去,无休无止地找人。而找人是最麻烦的。运气好的时候有可能逮个正着,但运气不好的时候还是居多。比方你要找的这个人,正好请假了,或者出差了,或者正在开会,或者有什么其他的应酬,或者躲在某一个地方打麻将。腿长在别人身上,你无法限制别人,更不可能在要找的人身上装一个GPS定位。

        即使找到要找的人了,别人也未必会利利索索地给你办事。你猜不准他们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接下来,又得请别人吃饭,或者派烟,甚至上他们的门送礼。

        两个星期过去了,事情还是没有一点儿眉目。余丰新算是真正领教了“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衙门作风。

        当所有的资料都按要求提供了,需要加盖的印章也一个不少地盖好之后,城建局规划股负责办理许可证的那个小伙子,漫不经心告诉余丰新,他们股长想去花香街唱歌。

        没有办法,余丰新只好陪同规划股长和那个小伙子去花香街。

        到了他们事先商量好的海达娱乐城,直奔二楼的KTV包房。

        海达娱乐城服务项目齐全,一楼洗头洗面,二楼唱歌跳舞,三楼保健按摩。因为规划股长想唱歌,余丰新就带他们到了二楼。

        在包房里刚坐定,老板就带着两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小姐进来了,满脸歉意地说,今天客人太多,只剩两个小姐了。

        规划股长很不高兴:“我们四个人你安排两个小姐,什么意思啊?”

        老板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地回答:“要是你们觉得小姐不够的话,我可以到隔壁歌厅借两个。”

        司机小唐见状,马上站起身说:“我对唱歌跳舞没兴趣,去一楼洗个头。”

        这样一来,就只差一个小姐了。余丰新想节约点儿费用,也借杆下河,对老板说:“借人多麻烦啊!两个小姐够了。让她们陪好我的客人就行了,我不需要。”

        老板连声道谢,满脸负疚地离开了。

        两位小姐于是很懂事地坐到了规划股长和那个小伙子身边,开始给他们斟酒,问他们喜欢唱什么歌。

        余丰新本来对唱歌没什么兴趣,出于礼貌,还是拿起话筒,率先点了一首《把根留住》,作为东道主抛砖引玉。

        音乐响起之后,余丰新示意两个小姐陪客人跳舞。规划股长和那个小伙子很快就被小姐拉进了舞池。

        余丰新非常投入地唱着,呼唤“留住我们的根”。

        小姐们一边跳舞,一边笑余丰新唱的是“太监的呐喊”。

        规划股长的兴致也慢慢高涨起来。他先是勾肩搭背地跳,跳着跳着,两只手就到了小姐的背后,开始搂抱着跳。脸也贴到了小姐的粉面上,时不时张开嘴巴,在小姐的脸上亲一口。

        小姐也不避让,笑眯眯地骂他坏。

        规划股长的情绪被进一步调动起来,噘着嘴巴去找小姐的芳唇,两人就肆无忌惮地接起吻来。

        小姐的纤纤细手,不知不觉就伸进了规划股长的裤裆。

        规划股长索性掀起小姐的上衣,张开嘴巴左右寻找,如同一头嗷嗷待哺的羔羊……

        余丰新用眼睛的余光看到这一切,唱歌的同时不禁暗自发笑。白天人模狗样、拿腔拿调的规划股长,现在居然如此丑态百出。

        第一首歌唱完后,余丰新看客人们的心思已不在唱歌跳舞上,就建议他们去三楼做个保健。

        小姐们随声应和。

        规划股长和那个小伙子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余丰新目送两位客人被小姐簇拥着上楼后,自己下到一楼,找到司机小唐,叫他去前台买单。

        “有没有特服?”准备结账时,前台小姐突然问道。

        司机小唐摸头不是脑:“什么特服?”

        前台小姐笑了,接着说:“还是我自己来问吧。”于是拿起电话打到三楼,询问刚刚上去的两位客人有没有特别服务。证实都有特别服务之后,她就很麻利地开好账单,交给司机小唐。

        因为有“特服”,在计时保健按摩服务的基础上,每人多加了两百元钱。

        司机小唐这才明白过来,所谓“特服”就是和小姐苟合,实质性地“放炮”。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他突然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正准备交钱时,又来了两位结账的客人,同时跟过来的,还有眉开眼笑的老板娘。

        “现在有小姐了,大哥要不上去洗洗澡?再做个保健。”

        面对老板娘的盛情邀请,司机小唐有点儿动摇,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余丰新。

        余丰新面有难色,不好答应,也不好拒绝。

        正犹豫不决时,两个妖里妖气的小姐走了过来,一人挽住司机小唐的胳膊,一人拥着余丰新就往楼上拽。

        两人半推半就地上了楼,分别进入了两个不同的房间。

        余丰新非常明白接下来将要干什么。他面红耳赤,心里还是有点儿慌。

        这种事情现在虽然比较普遍,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勾当。一旦被公安局抓了,或者不慎传播出去,事业、家庭和个人前途就可能遭到毁灭性打击,甚至身败名裂,从此在社会上无脸见人。还有,这些小姐**为生,接客无数,身子肯定不干净,会不会感染上艾滋病,或者什么其他的性病?

        余副主任有点儿后悔了,蒙发了退缩的想法。但是,又有另一个余副主任同时在一旁怂恿打气:花香街实行的是封闭管理,安全得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县委县政府罩着呢!你还担心什么?每天出入花香街的该有多少人?大家都在这里寻欢作乐,都没什么事情,怎么可能独有你余丰新点子那么低?

        这样胡思乱想着,他又带着侥幸的心理留了下来。

        房间里有一张床和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还有专门用来泡脚的木盆,以及一个圆形充气的大塑料球。小姐看上去二十岁上下,个头不高,身材瘦小。

        她关上房门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掉了T恤衫,白花花的上半身,一下子完全呈现在余丰新面前。

        余丰新霎时目瞪口呆。没有任何铺垫,如此直截了当,让他感到有点儿不适应。

        小姐却很淡定。她脱完上衣,又把鞋子、袜子和裤子逐一脱掉,一丝不挂地走向大木桶,打开水龙头注水。然后来到余丰新身边,扶他坐在床上,帮他脱鞋、脱袜子、脱上衣、脱裤子。

        “上水还得一段时间,要不您先躺一会儿。”小姐温情脉脉地提议。

        见些情景,余丰新试探地问:“每一位客人都这么洗吗?”

        “是啊,要不怎么叫鸳鸯浴!”小姐调皮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对鸳鸯了,等一会儿我们就鸳鸯戏水。”

        余丰新赤身裸体地平躺在床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小姐于是趴到他的身上,满怀深情地望着他,右手大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滑动着,做出点钞的动作,意思是要小费。

        余丰新故意打趣:“万水千山总是情,不给小费行不行?”

        小姐一点儿也不含糊:“我拿青春赌明天,不给小费算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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