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神婆
雪花越下越大，龙根生一下子又站住了。望着池塘边躺在土坑里的儿子，他万念俱灰。周围静得叫人害怕。他想到死！没有了儿子，他的梦想一下子破灭了。他感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余的。他是男人，生存这个世界上，首先有老婆孩子，这是男人必须的。谢春花自从生下龙飞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他曾经带着谢春花去过刘医生问过他，刘医生说，谢春花身子弱，怀不上。他信了刘医生的话，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儿子龙飞身上。如今儿子没了，他的心像被人掏空一般。
就在这生与死的一刹那，龙根生哭了。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根生！根生！你回来了吗？根生！根生！……”
这不是老婆在喊他吗？
龙根生蓦然一惊；自己还有个老婆，一个年轻的残疾的婆娘；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人。她虽然双腿残疾，但是他喜欢她，聪慧、善良、美丽。
他真是该死，今天晚上怎么自己总是想到死呢？儿子没了，不是还有老婆吗？如果今天晚上真寻了短见，那么老婆谁来照顾？龙根生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根生！根生……”
声音像一道道闪电，一下子扫去了龙根生眼前的死亡之影，他开始清醒了。
“儿子呀！爸爸还有事没做完，不能陪你了。”龙根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儿子轻轻地放在池塘边的一个土坑中。
天上的雪又下起来了。大把大把的雪团无声息地往下掉。
龙根生全身是雪回到家里。谢春花风丈夫回来，急切地问：“根生，儿子呢？”
龙根生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死了。”
“你疯了，崽怎么会死？”谢春花愤怒地瞪着眼睛，呵斥道：“你把儿子放到那里了？”
“放到山下塘边的坑坑里。”
“你！你！你要死了！”谢春花气得骂了起来。
“老婆，你伤心，我也伤心，人死不能复生，有有么子办法。”停顿一会，龙根生沉重地说：“明天，我去把他埋了。”
“你敢！你这个天杀的。”
谢春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站了起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冲出门外，一边大声地哭喊着：“飞儿，飞儿，我的崽啊，妈来了。”连滚带爬，由于坡较陡，一会儿便滚到山底。龙根生见妻子不要命地往山下滚，也急急地跟着往下滚。一起滚到山下。
“我的崽，我的崽！”
谢春花从土坑中抱起龙飞，拍干净了龙飞身上的积雪，伤心地喊道“崽啊，你不要死，不要吓妈妈啊。”
“我来抱！”龙根生想表现一下。
“你咯个天杀的，想害死崽吗？”谢春花紧紧抱住龙飞，丝毫不给龙根生机会。
谢春花紧紧地搂着儿子，一步一步地往上爬。虽然双腿每前进一步，膝盖骨像刀割似的难受。但是，她坚持把龙飞抱回屋里。
“快去扯几把稻草！”谢春花命令似地说。
一会儿，龙根生从屋后的草树上，扯下三把稻草，拿到堂屋里，点燃了。
谢春花脱掉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胸膛把儿子紧紧地依偎在自己的胸前。把自己的体温一点一点地溶入儿子体内。嘴里不停地呼喊“飞儿，飞儿……”
天终于亮了，银白色的空中，雪仍然在不停地下。
龙飞躺在母亲怀里，仍然是双目紧闭，没有气息。但全身却软棉棉的，像在熟睡似的，很安祥。
龙根生见儿子仍然没有一点起色，便伤心地摇了摇头，对妻子说：“唉，没办法了，埋了算了吧。”
“你咯个没良心的，想害死崽！我当初留下来，还不是看中你人好。冇想到你的心咯嘎狠！”
“春花，我我……我没有！”龙根生一脸委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刘医生都讲没救了，我错了。我该死！”龙根生一边说，一边狠狠地搧了自己两个耳光。
“别打了，医生也有错的。”谢春花一下子原谅了自己。
龙根生在堂屋里来来回回地走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高兴地对妻子说：“有了，满妹，我请村里的王婆婆来看，或许有救。”
“王婆婆？她是么子人？”
“你不认得，她是我们村里的大好人，大家叫她神婆婆。”龙根生回忆道：“我十五岁那年，我发痧，也死了过去。是王婆婆救了我，我一直还感谢她呢。”
“那你快去请她！”
“好。”龙根生一边应吮着，一阵风似的走出了屋门。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谢满妹虔诚地祈祷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谢满妹在焦急地等待着。现在，谢满妹把唯一的希望放在王婆婆身上了。在这冰天雪地里，什么地方也去不了，县人民医院，路途遥远，又没车，就是有车，还要走二十多里的小路才可以乘车，加之，又没钱，昨天晚上，龙飞打针钱的钱还没交，唉，人穷，什么都难。
不知过子多久，龙根生终于背着王婆婆进了屋。王婆婆已八十多岁了，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不知救了多少邻里得急痧症的人，把他们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大家送她一个外号叫“神婆婆”。她没有经过专业医学培训，她治病也只几味草药和十几根穴位针。八十多岁的人，还常常上山采用那些旁人不知名的草药，而她给人治病从不收别人一分钱，脸上总是挂着那慈祥的笑容。邻里周村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她的儿子媳妇也都很尊敬她、孝顺她。
“根生，快烧火，不要冻了神婆婆！”谢春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抱着冰冷的龙飞挣扎着坐了起来。“神婆婆，你是观世音菩萨，救救我崽吧！”
神婆婆说：“春花，放心，我会尽力的。这孩生下地的时候，哭声惊天动地的，是个福命，怎么会死呢。神婆婆一边说一边伸出像松树皮似的手开始给龙飞探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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