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秋日的私语
钟友诚追黎小雪没有追出多远，膝关节仿佛拧了一下，伴着钻心的疼痛，扶着身边的墙，就倒了下去。
黎小雪听到身后有人倒下的声音，回头一看，见钟友诚已经半躺在了地上，“嗨”的叹了一声气，又跺了一下脚，反身回来，扶起了钟友诚。
“小雪，你，你跑什么？”钟友诚给黎小雪扶起来之后，还不解地问着。
黎小雪不知道如何来回答，只低着头，扶着钟友诚往电梯那边走。
钟友诚见黎小雪低头不语，接着又问：“小雪，姨是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气？好像，还冲着我似的。”
黎小雪真想就此把憋在自己心里两天的，黎母要他们再不来往的话说出来，可，张了张嘴，半天，却也只是嗔怪起钟友诚：“还没有好，又跑来干什么？纱布也都拆了。”
钟友诚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说：“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小雪，你知道吗，昨天晚上，我就想打电话，把我卖画的事儿和你说了，但，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先让你惊讶一下好。我这点儿伤，真的也就不算什么的。都躺了两天了，一点儿也不觉得碍事儿了。”
“你的钱，真的是你卖画赚来的？”黎小雪又不放心地问。
钟友诚的脸色忽然阴郁了起来，把黎小雪往旁边一推，说：“小雪，你怎么也不相信我？我终于卖出了一幅画，终于有了些钱，寻思着找你庆贺一下，怎么，就好像我这钱来的不干不净了一样？难道，我钟友诚一辈子就应该穷困潦倒？我卖画赚钱，也是劳动所得，怎么了？”
黎小雪不免心生愧疚：“对不起，我，我就是觉得太意外了。”
“意外？”钟友诚又是一脸的苦楚，“你觉得我这五千块钱赚得太容易了，是吗？就一幅素描！你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想法？你可知道，这样的一幅素描是怎么出来的？它不是你看见的寥寥几笔，它是我钟友诚上万个日夜的艺术积淀！正所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为之付出十多年的汗水，我容易吗？我只觉得，这一天来得也太晚了些！我钟友诚早就应该获得这些，我钟友诚早就应该成功！当然，小雪，你知道吗，不是想你看到我的希望，我钟友诚也绝对不会把一幅素描出卖。小雪，我真想证明给你看看。为什么，你又是这样的态度？”
黎小雪越发自责，说：“对不起，钟友诚，这方面的事儿，我还真的不懂。只是，你的付出，我是明白的，你得到怎么样的成绩，都不为过。”
钟友诚点了点头，气儿也消了一些：“小雪，这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我会加倍努力，赚更多的钱，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黎小雪的心中，禁不住又暖暖的，但，也只是瞬间，黎母严厉的神情又浮现眼前，心头一痛，脸色直往下沉着。
原以为自己的话足以感动自己心爱女人的钟友诚，见黎小雪仍然是一副不快的样子，又问：“小雪，我的话，你不相信吗？”
黎小雪只好点了点头时，和钟友诚已经站在了电梯门前。
电梯正往下行进着，黎小雪才按了电钮，忽然就觉得，将要两边开启的电梯门的那一面，宛若另一个世界。
电梯门很快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钟友诚先往前迈了一步，还挽着钟友诚胳膊的黎小雪，却迟疑了。
“干什么？”钟友诚不禁问黎小雪。
黎小雪倒好像又往后退了退，脑袋耷拉得更加厉害。
“怎么了？”钟友诚又莫名地问了一声。
“要不，”黎小雪低头说着，声音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一般，“你先走吧。”
“我？”钟友诚更加糊涂起来，“小雪，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给你，也给姨挑件衣服的。你让我先走，我自己往哪里去？”
黎小雪摇了摇头，只说：“你好不容易卖出了一幅画，有了点儿钱，还是……”
钟友诚又不高兴起来：“小雪，这钱，在你看来，可能真的不多，但，这毕竟是我头一回靠着我的才华赚到的。我只想和你一同来分享其中的快乐，怎么，就不行吗？”
黎小雪抬起头，忙不迭地解释：“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我真的特别为你高兴，只是……”
钟友诚没有让黎小雪只是下去：“小雪，你既然高兴，就和我一同庆祝一下好了。一直以来，你也为我花了不少的钱，不管怎么说，我也应该表示一下。”
黎小雪还摇着头，身子却叫钟友诚往电梯里挣了一下。
黎小雪开口又推辞了两声，身子一晃，随着钟友诚，还是进了电梯。
钟友诚回手关了电梯门，又按至底层。
电梯往下启动的瞬间，黎小雪又觉得眼前忽悠了一下，心里突然酸楚，好像，隔绝了自己曾经的所有。
电梯很快下到了一楼，门又开时，黎小雪的眼前，又全部陌生。
钟友诚又要往外走，发觉黎小雪再一次怔住，不禁，眉头一皱，说：“小雪，你怎么就这样魂不守舍似的？”
“是，是吗？”黎小雪嘴里说着，抬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发烫。
钟友诚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只盯着黎小雪染了红晕的脸上看。
黎小雪直觉得钟友诚的眼睛有如发热的灯泡一样照着自己，越发地囧了起来，把脸赶忙闪在一旁，扶着钟友诚，碎步走出了电梯。
钟友诚一直看着黎小雪，直走出了医院的门，一丝夹着雨星儿的风吹在了身上，才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声：“哇，好凉快的风！”
黎小雪叫钟友诚这么一说，也打了一个冷战。
钟友诚把黎小雪的胳膊搂得更紧了些，说：“要不要把我的衣服穿上？”
黎小雪连忙地摇了摇头，心里面倒小小地惬意。
钟友诚也没有强求，由衷地，又和黎小雪说：“秋天又来了。”
黎小雪不料钟友诚何以发出这般的感慨，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钟友诚又向黎小雪欢喜地笑了一下，接着问：“小雪，你最喜欢什么季节？”
这个，黎小雪似乎真的就没有考虑过，微微一笑，摇了两下头。
“你不说，我也知道。”钟友诚有些自负地说。
黎小雪禁不住乐出了声：“我自己还都不知道呢，你怎么又会知道？”
钟友诚神秘地一笑，才说：“你一定是喜欢冬天了。”
黎小雪知道钟友诚为什么会这样说，就笑着又摇了摇头。
“你猜，我喜欢什么季节？”钟友诚这么问着，仿佛，这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给黎小雪的。
黎小雪抬眼看了钟友诚一下，还只是摇头。
“我呀，”钟友诚说着，慢慢地，看向了天空，“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秋天。”
“收获的季节，是吗？”黎小雪问。
钟友诚缓缓地摇了摇头：“不，不是。我之所以会喜欢秋天，还是因为上学时听了的钢琴曲《秋日的私语》。”
黎小雪轻轻地插了一句：“我也听过。”
钟友诚继续说着：“我那时也就十一二岁吧。在一个同学的家里，听到了这个曲子。我当时还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我就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自己一个人走在秋天的林间小道，踩得金色的落叶沙沙地响着，心又在微微的风里面轻轻地飘。我，完完全全地给这优美的琴声陶醉了。同学的家长甚至都说我像个小大人儿一样。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我那时就有了一种冲动，觉得这《秋日的私语》已经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直想把同学家的收音机和磁带都据为己有。但，人家的就是人家的，任我垂涎三尺，人家丝毫都不会理会。之后，我求了奶奶几回，奶奶的回复，总是让我将来赚了钱自己买。我当时还那么小，让我等到自己挣钱，我想，我都会等得疯掉的。我挣不来钱，怎么办？我最终想出了一个让我至今都愧疚奶奶的办法。我开始唬弄我奶奶，今儿说学校要买本，明儿说学校要订复习题，时不时地，还和奶奶说学校搞活动，中午不回家，自己买着吃。实际上，这些钱都让我偷偷摸摸给攒起来了。直有两个多月的工夫，终于自己买了一个随身听和一盘有着《秋日的私语》的磁带，又骗奶奶说，是捡来的。从此，我反反复复地，也不知道把这首钢琴曲听了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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