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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3章 九卷61 救护月食


五月端午之后,朝中除了皇帝革除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的所有爵位职差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皇帝钦定殿试三甲位次。

        这便是朝武两方面的大事。

        看着皇上又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和珅神色之间不由得有些遗憾。

        想当年他也本来想从科举出身,文章写得原本也是漂亮,就连皇上都说,凭他那篇文章原本应该入选的只可惜那次是他的岳祖父英廉也为阅卷官的缘故,他还是避嫌落选了。

        同为御前行走之人,和珅的神色便也落在札兰泰眼中。

        札兰泰已是公爵,且为九额驸,偏从小就性子和善,与任何人都能和睦相处,从不摆架子。故此札兰泰与和珅私交也是不错。

        札兰泰便笑道,你科举不中,此时却为皇上身边的粘竿处侍卫,这便注定你从武出身,便忘了笔杆子那一途去吧。

        和珅却是叹息,札兰公爷笑话卑职卑职的弓马骑射,公爷自看得见,卑职哪里是能从弓马带兵上建功的人?便是从侍卫武职出身,也都是因为祖上传下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凭那世职,卑职才能从侍卫出身。

        卑职真正擅长的,还在文职。况且太平盛世,自该以文治天下。

        札兰泰点头,你说得对。可是此时你已经从武职出身,现实已经不能改。从武职出身,想要前程,唯有自请赴军营效力,如皇上刚赐予巴图鲁名号的乾清门侍卫彰霭一样

        和珅一凛。

        本是心高之人,如何只甘心在粘竿处当侍卫呢?便是出身的机会,也是替皇上抬轿子上泰山和珅苦于没有晋身之道。此时听了札兰泰的话,已是横下一条心来。

        谁让他承袭的三等轻车都尉的世职,就是祖上军功赢来的;而且他阿玛常保,也是福建副都统,依旧是武职那他就已经没得选。

        和珅垂下眼帘,横下一条心,我明日就向皇上自请,赴四川军营效力!

        .

        札兰泰与和珅说罢了话,正巧见福康安进宫来。

        札兰泰含笑招呼,都统大人别来无恙。

        福康安无奈地上前踹了札兰泰一脚,那我是不是也要先喊一声札兰公爷九额驸啊?

        札兰泰笑起来,伸臂与福康安相拥。

        去年你去云南,今年又去伊犁,这一晃便连我想见你一面都难。保保,一向可好?

        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儿,此时虽说身份地位有所差别,但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感情却没变。

        福康安便一瞪眼,保保也是你叫的?

        札兰泰心下也是轻轻叹息麒麟保啊,还是一不小心就吐真言了。

        福康安有些不好意思,忙将话往回拉,我的意思是我都多大了,你这么一叫,外人还以为我还是个宝宝呢~~

        札兰泰便笑了,也不再说这话,只回头朝立在廊檐下当值的和珅瞟了一眼,他叫和珅,是英廉大人的孙女婿。原本是有进士之才,可惜却要从武职出身可即便是这样一位秀才,他也要自请赴四川军营立功了。

        福康安便是一怔。

        札兰泰垂道,可惜今年是我与九公主成婚之年,要不,我也想自请赴军营效力。

        不仅我,还有拉旺。三额驸赴四川,结果办事不利,惹皇上大怒;此时你兄长四额驸他去了那么接下来,自然该轮到拉旺这位七额驸,还有我。

        尤其是拉旺,早已悄然收束停当。只等皇上一声召唤,他立即驰往军营。他父亲勇亲王当年可是平定准噶尔的统帅,拉旺说,绝不令成衮扎布王爷的英名陨落。

        我也一样。虽说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我阿玛当年的勇武。可是我是兆惠的儿子,我是乌雅氏的子弟,那我就责无旁贷。

        福康安轻轻垂下眼帘,你们都如此,我又如何能当缩头的去?此时我哥哥已经赶赴四川而去,家中不能没个人支撑;等我哥哥回来,我也必定向皇上请旨,赴四川军营去!

        福康安抬眸,仰望苍天,当年的大金川,是我阿玛平定的。如今小金川又再闹起来,依旧还是当年大金川那班人那些事的延续。我阿玛已经不在了,可是我总归要叫小金川叛贼都知道,我阿玛的儿子还在!

        札兰泰却又拦住福康安,或许,还当真轮不上咱们。谁让咱们年轻,个个儿都不胜武力,怎么都比不上咱们的阿玛去的。

        福康安微微一眯眼,札兰,你这是什么意思?

        札兰泰淡淡一笑,因为还有阿桂大人啊。皇上已经任命阿桂大人为参赞大臣。

        札兰泰抬眸凝住福康安,麒麟保你忘了么,当年你阿玛忠勇公挂帅大金川之时,阿桂也为辅佐之人。虽说你阿玛不在了,可是阿桂大人他也同样有平定大金川的经验。

        况且阿桂也同样跟着你阿玛在云南平定缅甸想来阿桂大人耳濡目染,必定能学得你阿玛的用兵之道去。

        札兰泰说着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放心啦,一切还有阿桂大人呢,轮不到咱们。

        札兰泰越是这样说,福康安的心下越是不妥当。

        当年阿桂的确是在大金川之战中,曾跟随在四川军营办事,但是因为张广泗等大臣之罪,同样被株连,获罪交刑部审讯。

        而之后的平定缅甸之战,阿桂更是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皇上不但将九爷的罪责都降在了阿桂头上,连阿桂两个当侍卫的儿子都受了牵连去

        这样的阿桂,别说皇上,便连福康安都不敢寄托太高的期望去。

        福康安垂咬了咬牙,皇上往四川已经连派大员过去,希望诸位大人能和衷共济,旗开得胜。

        札兰泰含笑点点头,诸位身在四川的大臣,自然以你兄长四额驸他为。想来四额驸也必定有子承父业的壮志。你家啊,这次必定能再立新功的。

        福康安不见展眉,反倒眉心越攒紧。

        福隆安是他的亲哥哥,自己的兄长是否善于领兵,他心下最清楚。

        福康安寻了个理由,先告辞而去。

        札兰泰立在初夏的花影扶疏里,目送福康安的背影,轻轻道了声,麒麟保兄弟,对不住如此以激将法激你。

        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札兰泰他们都知道,九福晋有多不希望福康安要从武职出身,要用自己的军功才能迎来前程。

        家中有九福晋的拦阻,况且福康安新婚尚无子嗣,唯有用激将法,才能激出麒麟保的雄心壮志来。

        大清已经没有了忠勇公傅恒,朝廷需要傅家再出一位名将。这话,皇上和皇贵妃阿娘不忍心说,那就由他来激将吧。

        五月最后一日,四川军营再报闻,皇上又派副都统四员头等侍卫和三等侍卫等,共七人,驰奔四川军营效力。

        小金川一战,皇上已经6续派出都统御前侍卫等前去效力。

        福康安既身为副都统,又是头等侍卫,他的心下已经越沉静下来,只等兄长从四川归来,家中有人照料,他将义无反顾。

        .

        七月里,皇帝在避暑山庄下旨,将和敬公主的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革去黄带,圈禁。

        圈禁一向为大清皇家处置宗亲等的最严苛的刑罚。当年无论是废太子允礽,还是曾经的十三爷允祥,都曾被圈禁。

        圈禁不是死刑,可是圈禁却是叫人生不如死。

        皇帝给予了三额驸这样的酷刑,还在圣旨里说是施恩,足可见皇帝这一刻对这位三额驸的厌弃之情。

        同样身为额驸,福隆安请求留在四川办事。皇帝却下旨言明,需要福隆安回京办事,不可长留在四川。

        婉兮在后宫里静静为啾啾预备婚事,可是一颗心还是忍不住为九爷的这两个儿子而悬着。

        啾啾的婚事就在八月了,已然近在眼前。婉兮竭力将心思收回来。

        其实便连皇上给啾啾建公主府的事儿,三月里还是福隆安牵头,会同三和四格英廉迈拉逊刘浩等几位内务府大臣一起办的。

        总管内务府大臣们查得地安门外,官房口地方有旧房一所,共计一百九十五间。在此基础上建盖九公主府第。以油饰裱糊铺墁甬路海墁散水等项,共约需物料工价银八千九百六十四两五钱,共添建得:挪盖房三十三间拆盖房三十四间揭瓦粘修房一百七间游廊四十六间。

        共计房一百七十四间,外加游廊四十六间。

        此外皇帝又为九公主修建花园。为了修建花园,需动用札兰泰家里原有住房。皇帝又格外将尹继善之子庆藻的兄弟庆桂的住房赏给札兰泰居住。

        以尹继善家数十年在江南经营的根基,尹继善在江南府邸的园子都极尽江南园林之妙;庆桂是尹继善的儿子,庆桂在京中所居之处,园林之精妙不难想象。

        若此,啾啾和札兰泰将来住的地方儿,已是不用担心了。

        至于啾啾成婚的陪送,虽碍着和硕公主的品级,不如小七的多;可是算起来也依旧是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也是因为陪送的金银器皿实在太多,有些根本就不是日常生活能用得到的,若用金银打造成锅碗瓢盆,反倒是没有必要了。内务府直接奏请皇上,将这些金银器皿直接这算成银两陪送给九公主就是。

        结果算了下来,啾啾陪送里本来就有银一万两,皇帝又额外赏银一万两,这就叫啾啾妆奁里仅银两一项,便有二万两之多。

        我倒是记着,当年和敬公主以固伦公主品级下嫁,妆奁里一共的银两也仅为一万二前两婉嫔私下里告诉给容妃,叫她放心,咱们啾啾啊,虽说品级是和硕公主,可是你瞧,她妆奁里的银两倒是比和敬固伦公主还多呢。

        因为啾啾的下嫁吉期,钦天监算在了八月份。可是八月份皇帝和皇太后都在避暑山庄,皇帝要在此接见刚刚回归的古尔扈特部的郡王巴木巴尔等,故此无法留在京中;而钦天监给的吉期,代表的是天意,就更无更改之理,这便只能留下遗憾:啾啾的初定礼,皇帝和皇太后都无法在京中。

        也因此,原本在保和殿筵宴奏准停止。其慈宁宫筵宴,内务府奏设于永寿宫。备席十六,羊十,酒十瓶。

        为了这个,容妃心下有些伤感,多亏有婉嫔等在旁劝慰。

        况且啾啾婚礼的筵宴,改在永寿宫。永寿宫既是皇贵妃旧日寝宫,额上有那‘令仪淑德’的匾额;如今又是你居住之地这也都是皇上破例而来,自是记着皇贵妃和容妃你两人对九公主的生养之功啊。

        容妃心下这才舒坦些,转眸去瞧着婉兮,终究是我愚钝,怎么都学不会皇贵妃您的淡然去。

        婉兮含笑,伸手按了按容妃的手,你忘了,皇上今年是何时起銮去热河的?

        容妃抹去眼泪,五月间!

        这就是了。婉兮掏出帕子,亲自为容妃擦掉泪花儿,往年皇上秋狝日期,多在七八月间。今年皇上已经是提前了两三个月起銮去你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意么?

        皇上何尝不想提前回来,能在八月间亲御啾啾的婚礼?可是土尔扈特等部的领们从远处驰来,路程却不是说提前就提前的。皇上只能在热河等待朝觐的外藩王公们,无法更改去啊。

        容妃自己就是回部出身,每年入觐的年班伯克们,一路从西域驰马而来的辛苦,她最是清楚。这么听婉兮解释,心下终是豁然开朗了。

        此时的婉兮和容妃还都不知道,就为了这一次的遗憾,数年之后,当啾啾也身故之后,皇帝破天荒将啾啾所出的大格格带入内廷抚养

        皇孙女们都要在端则门外抚养,而啾啾的大格格根本是外孙女,是外姓人,可是这位大格格却跟那位号称受宠的十公主一起抚养,一同跟随容妃长大。

        十公主有的,啾啾的女儿同样也有;便连容妃故去之后留下的遗物,大格格与十公主也同样地承继了去

        皇帝对啾啾这一点小小的遗憾,全都在外孙女儿的身上,倾尽慈父之心,补偿了回来。

        .

        这一年的九月十五,忽现月食。

        九月是婉兮的生辰之月,且此时皇帝还身在途中,尚未在京。

        对此月食,皇帝极为重视,命在京大臣行救护月食之礼。

        九月十五这一天,在京大臣们身穿素服,齐集在太常寺衙门行礼;省府州县等地方官员也要在本衙门行救护之礼。

        太常寺衙门内外设香案,露台上炉檠具,后摆放着百官拜席。典礼开始之后,銮仪卫将金鼓陈列在仪门两边。

        钦天监官报日初亏,礼官喊‘齐班’,百官全身素服,分五列而站,每班以礼部长官一人领班。

        这几年的月食倒不罕见,可是今年皇上如此重视月食,命大臣们行月食救护之礼,却是这几年间仅有的一次。

        这是因为今年的月食程度重,食亏过三分;再者也是因为月对应着后宫里的人去,叫皇帝心下更为忐忑。

        一来是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年过八十,每一天都可能出了长短;

        二来则可能是对应到了婉兮的身上

        婉兮才四十多岁,可是婉兮今年因忙碌啾啾的婚事,再加上为九爷的两个儿子悬心,又替皇上分担小金川之战的压力去,故此从五月以来,身子都有些不妥当,叫皇帝放心不下。

        九月十五,月食刚过,皇帝于九月十六日就匆忙回銮。

        回到京中,皇帝便亲自过问救护月食之事。结果察知,兵部都察院的堂官,均未到班。

        皇帝甚为恼怒,下旨:其满汉司官,届期齐集。如有托故不到者,严查参处。

        为此,皇帝下旨将慧贤皇贵妃的侄子高朴,著交部严加议处;张廷玉之子张若溎,伊满罗源汉等,著交部议处。

        .

        今年这番因救护月食所闹起的风波,且皇上处置的都是慧贤皇贵妃侄子张廷玉儿子这样身份的子弟,倒叫后宫众人私下里议论纷纷。

        这日去给皇太后请安回来,顺嫔忍不住与兰贵人嘀咕,咱们亲眼瞧着的,皇太后一切大好。虽说年过八十了,可这牙口和身子倒比咱们还健朗的。想必这月食可不是应在皇太后身上。

        兰贵人低低一笑,我也如此觉着呢。

        顺嫔轻哼道,怎么,难道说是储秀宫的那位,大限将至了?我说这阵子怎么不叫咱们去请安呢,只说受了风寒,我瞧着是熬不住了吧。

        兰贵人挑眸凝住顺嫔,若她没了,那您的好日子,可就来了~~

        顺嫔抿嘴一笑,眸光轻转,却没出声。

        拉开一段距离,跟在顺嫔和兰贵人身后的惇嫔,早已将两人的话听进了耳朵里去。

        她也没说话,目光转过观岚。

        观岚的眼底,也跟着浮起喜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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