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六章 患得患失

听他这么一说，林景几乎都能想象出李音那患得患失却又倔强的模样，心中不由一暖：“真的谢谢你为我们做的这一切，我想表示谢意，然而言语所说却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李倚笑了笑，脸上的戏谑之情渐渐隐去：“谢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还是不对。我真心想让你和李音可以得到属于你们的幸福，然而……若是……唉，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她随随便便哭一鼻子，父皇便心软了下来，说到底，父皇还是宠她。

        所以，若是她果真有了心仪之人，我想父皇也会同意的。”

        说罢，他又一掌拍在林景肩头：“蒙恬将军要回来了，总算有件大喜事了！”

        听到蒙恬之名，林景随即从方才的绵绵情意中收回了心。

        在李倚和林景心中，蒙恬一直是如同父兄般的存在。幼年时，他们便常常受他照顾。如今，赵姬、芈昭彤、王简、韩非皆已化作尘土，就连曾经教过他们兵法的魏缭也已经在两年前因病离世。

        一路行来，故人多半已经不在，一想到这里，蒙恬回归所带来的喜悦之情就越发浓烈起来。

        “这几年孟将军一直驻守在北境，难得能回长安。他与陛下素来要好，他一回来，陛下总算有个人能诉诉苦了。”

        “是啊！”李倚连连点头，“蒙恬之于父皇，正如你、孟亦与我，他说的话，父皇总会听进去的。对了，明日你见到蒙恬将军，记得帮我捎句话。”

        “什么话？”

        “请他帮忙劝劝父皇，让他缓下些步子来。”

        “你是指？”林景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关于如何安定人心的事？”

        “没错。”李倚颔首，神色越发严肃，“博浪沙之事不了了之，父皇没有再提，却不代表这件事就彻底过去了。他生了心结，别人无法拆解，唯有蒙恬劝劝，或许还能化解一些。”

        李倚的话正好戳中了林景的心事。这段时间以来，李漼确实有些微妙的变化。林景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只觉得他与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曾经的李漼可谓意气风发，不论遇到何种挫折，总能迎难而上，笑看风云。于林景而言，他是李唐上下的主心骨，即便情势再危急，只要有他在，所有人心里都是踏实的。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这个看似纵横天下、无所不能的人竟也有了弱点，走下了神坛。他开始放不下生死，无法再豁达地去看待人世间最正常不过的轮回。

        林景明白，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统一之后的情势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令他在措手不及的震惊和失落之外越发紧张。他需要时间，然而，他的身体却明显不复从前。

        这几年，方士们陆陆续续开始出现在长安城，有些人甚至被允许进入长安宫。自徐市出海之后，无数人开始向这位至高无上的始皇帝陛下宣扬修仙炼丹、长生不老。

        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彻底相信，然而众口铄金、三人成虎，长此以往，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病急乱投医，相信这些不着边际的玄幻之言。

        李倚心忧，自有他的道理。林景深谙其中的利害，决定后日一定要将这些变化悉数告诉蒙恬，请他想想办法。

        一切皆如预想那般，听完林景的陈述之后，蒙恬的脸上明显浮现出深深的担忧。

        他沉思片刻，干脆利落地说了一句：“我明白了。”之后，便大步进了政事殿去。

        李漼已经等了许久，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赶紧迎了上去。

        “总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李漼的声音是掩不住的喜悦，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轻松，不待蒙恬叩拜，拉着他就往里走，“走走走，朕让人备了好茶，就等着你到了。”

        蒙恬亦是心情大好，大步随他进了书房：“臣星夜兼程赶回来，一路风霜未洗就来面见陛下，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无妨，你我也不是什么外人，拘泥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李漼使劲拍着他的肩头，爽朗笑出声来，“你瘦了，也黑了不少，不过看起来倒是越发精神了！”

        蒙恬这才得出空来，跪下身向他请安。李漼一把将他扶起，推他入座：“行了行了，这些都免了，坐下说话。”

        蒙恬自是拧不过他，便安安分分坐好。

        李漼回位坐定，见他一双炯炯的眼睛仍是盯着自己，不由指着他笑道：“你果真是黑了不少。这些年栉风沐雨镇守北境，确实辛苦你了。”

        “陛下说得哪里话。”蒙恬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为陛下戍守疆土是臣的天职，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李漼听得心中舒畅，不由点头：“对了，方才见到孟亦与林景了？”

        “回陛下，臣已经见过了。”提到这两人，蒙恬面上满是欣慰，“孟亦成了家，如今已经做了父亲，臣这次见他，发觉他明显比以前沉稳了许多。至于林景，他小的时候就比孟亦稳重，如今越发像个独当一面的将军了，说话做事皆是有条不紊，令人十分心安。”

        李漼笑着，言语中流露出深深的赞许：“是啊，当年朕千挑万选的两个孩子，如今都已经成为我李唐的栋梁之才，朕甚是欣慰。当然，这里面少不了你的功劳。”

        蒙恬笑着摆手：“臣有什么功劳，还不是陛下慧眼识英才？而他们两个人又一心追随陛下，奉陛下为尊、以李唐为傲，这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你啊，这么多年一点没变。不居功、不自傲，永远都将功劳推给别人。”忆起往事，李漼有些动容，顿了片刻又问道，“你回来之前，手中事务可有交接好？”

        “陛下放心，所有事务都由王离暂领。他做事仔细，大有王老将军的遗风，陛下可以安心。”

        “那就好。”听到王离之名，李漼不免生出些感慨，“去年王简走了，王奔领着族人迁去琅邪。如今朝中老将已经所剩无几，以后军中的事情就要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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