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狗屁的世外高人
城门守卫连上前盘问的意思都没有，任由明华府车队随意出城，在城中大道上卷起片片尘埃。
敢在青州城肆无忌惮耍排场的人不多，除去权柄赫赫的燕青王就只剩下那位毁誉参半门客极多的明华夫人，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善茬，负责当值的小校尉抬头看天，什么也没看到。
谭逑站在高大城墙之上，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马车，眉头皱起。
马车行了一段距离，姜懿握紧双手，望着同坐车内的老人轻声道：“那胖子是个祸害，不除后患无穷。”
王老剑神翻了个白眼，摆手道：“我只负责教你习武，别指望我会替你出手做事。”
“这种货色怎么值得您老人家出手？”姜懿拍了个不轻不重的马屁，继续道：“徒儿这样说，就是想问一下师父，谭逑那种行伍出身的武将与普通武夫有什么区别，两者若境界相同，孰强孰弱？”
“境界高并不代表杀人手法高，普通武夫习武常年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日积月累下来根基平稳，他日自能厚积薄发，长年累月征战沙场的武将则稍有不同，由于经常浴血奋战，这些人会自然而然散发出一种血腥煞气，同境界内战力自然比寻常武夫会强一些。”王老头侃侃而言。
姜懿眉头紧皱陷入沉思，呢喃道：“精通杀人术所以战力强么？”
看着出神的年轻男子，老剑神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善于思考是好事。
这段时间刻意刁难，只教姜懿乏味的握刀术，就是存了让他知难而退的的心思，哪知道这小子竟没有丝毫怨言的扛了过来，还能根据那四个基础动作自己琢磨出一套简单滚刀术用来与击杀那些游寇，只知道循规蹈矩不算什么，懂得举一反三才是过人之处。
所谓的滚刀术，其实只是姜懿为了砍人更加省力瞎琢磨出来的，真正意图是为了偷懒，哪想到这种疲懒举动落在剑神眼中就变成了惊艳。
片刻后，姜懿脸色舒展，笑问道：“师父，到了山上，我能练刀么？”
王老头闭上眼睛，严肃道：“习武练剑，一日不可断。”
“可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的玄铁刀没带出来。”姜懿苦着脸有些无奈。
“山上有的是剑。”老人浑不在意。
“他们会借给我用？”
“不借就抢。”
“别啊，在人家的地盘上咱们是不是别太嚣张，更何况跟神仙打架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夫不怕！”
“师父，我不上山可以不？”
“不行。”
姜懿咬了咬牙，有些无可奈何，嘴中小声嘟囔着什么躲到角落。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上一闯了。
车队渐近，终南山苍黛的远影渐变清晰，姜懿掀开帘子极目远眺，啧啧道：“南山真不愧被称为‘天下第一福地’，瞧瞧这山脉走势，这风水气象，真是藏风纳气，风光无限，怪不得古往今来有那么多人求仙正道隐于中南。”
同坐在马车中的王老剑神撇了撇嘴，嘲弄道：“哟，小子，没看出来，你还懂这个？”
“以前在大凰城见多了算命大师风水先生，觉着好玩跟着学了几句，瞎诌而已，当不得真。”姜懿嘿嘿一笑，不敢胡说。
中南山山脚，气势汹汹的车队缓缓停下，姜懿率先跳下，好奇的打量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台阶，乖乖，这要爬多久才能到达山顶？
王重九也缓缓下了马车，马队缓缓离开。
紫气东来牌坊下，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老道士。
老道士风姿飒爽，飘逸绝伦，犹如活神仙一般，姜懿暗暗揣测，莫非这道士就是那位终南山掌教？若真是那人，怎么还亲自下山迎接？就算明华府每年赠与终南山香火无数，也不至于这般隆重吧，难道王重九这个便宜师傅还真没有吹牛？
姜懿按捺心头疑惑，静观其变。
见着一老一少两人，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没有客套寒暄，只是和王老头互相点头示意，就默然的领着两人登山。
三人拾阶而上，一步一景，姜懿被山间瑰丽景色深深震撼，终南山有六台十二宫二十四殿，有两池四谭九洞二十一深涧三十二岩六十四峰，楼台隐映金银气，林岫回环画镜中，钟灵毓秀重峦叠嶂，雾腾云涌清山秀水，如同人间仙境一般。
走在前面的两位老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脚步不停，姜懿不好意思只顾赏景让老人等候，只好把心思放到阶梯上。
爬山本就是个体力活，若姜懿半年前来爬此山，指不定连半山腰都坚持不到。练刀以来，长进许多，但仍是需要中途停歇数次，可玄妙的是，每当他身体疲倦时，那位老道士和师父王重九总会第一时间停下脚步，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姜懿心中啧啧称奇，这就是绝顶高手才能感受到的气机么？
穿过蜿蜒盘道，三人在仰天池不远处的栖真亭止步，高大老道士朝着姜懿微微颔首，轻声道：“老道见过太子殿下。”
姜懿皱了皱眉头，这话有点耐人寻味了，是这道士道行太高还是自己破绽太多？他看了眼一旁脸色如常默不作声的王重九，心中稍稍安定，沉声道：“前辈是？”
老道士笑了笑，慈眉善目道：“老道是终南山隐士王重阳。”
“就是那个终南山掌教？”
“正是老道。”
姜懿轻描淡写哦了一声，如临大敌。
王重九咂了咂舌头，好笑道：“姜懿，你小子这反应也真有意思，碰上王重阳还不想着赶紧跑路，咋地，还想跟他打一架？老夫与他比试，若不是生死相拼，也难较高下。”
跑得了么？姜懿神色复杂。
老道士和煦道：“在小辈面前注意身份，别净说些吹破天的大话。”
“呦呵，你这个牛鼻子道士少瞧不起人，别以为我现在跌入指玄境就拿你没办法了，收拾你都不用拿出一品境的实力。”王老剑神一脸恼火神色。
老道士还是波澜不惊，温言道：“做师父的给徒弟树个好榜样行不？别为老不尊的往脸上贴金，有意思？”
姜懿居心叵测激将道：“您二老不能总敢说不练，这在小辈面前也掉面的？”
唯恐天下不乱。
王老剑神真是怒了，阴沉道：“走一个？”
“从没怕过谁。”老道士豪气冲天。
王重九负手而立衣抉纷飞，气势磅礴咄咄逼人，老道士银丝飞扬气定神闲，仙风道骨高雅出尘。
姜懿屏住呼吸，心神激荡，上任剑神与终南山掌教的比试，这可是普通人难得一见的场景，单单听着就让人振奋之极。
他心中暗想，这两位老人果真是底蕴深厚，这般罕见大战也都稳如泰山，单单气度就足以让无数人折服，世外高人，不过如此。
他敛了心神，深吸一口气，将杂乱思绪抛开，准备以最专注的姿态观看这场注定要惊天动地的战斗，要是能从中瞧出一丁点玄机门道，武道一途就会受益无穷。
原本晴朗的天空仿佛受到两人影响一般，缓缓变了颜色，天昏地暗。
两位老人同时动了，姜懿瞪大眼睛，暗道一声来了。
普通武人打斗都能打出刀光剑影的绚丽色彩，更不用说这两位武功出神入化的前辈高人，肯定是拔天倚低徜徉肆意，怪不得天色骤变。
过了片刻，眼前这两位？存了偷师心思的姜懿揉了揉眼睛，呢喃道：“狗屁的世外高人哟。”
只见两位身份颇为不俗的武林前辈并肩站在亭子一旁的万丈悬崖边上，做了件让姜懿吐血的事情。
撒尿，一较远近。
王老剑神意气风发，得意道：“瞅瞅，还是老夫的远吧。”
老掌教不甘示弱，悠闲道：“别急，老道素来喜欢后来居上，你看我超过你了。”
“明明是我远。”
“你说你的远，我也要相信才行。”
“……………………”
实在有些看不过两个老头的无耻，姜懿冷笑一声走了过去，悬崖边上多了一道比二老超出很远的迅猛水柱。
“额，这。”王重九有些尴尬，一时语塞。
倒是那个老掌教愿赌服输，佩服道：“当年顶风尿三丈，现在老了却湿鞋，太子殿下果真是人中龙凤，老道输的心服口服。”
姜懿站在风中嘴角微微抽搐。
老掌教拍了拍王重九的肩膀转身就走，欣慰道：“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原本还笑呵呵的王重九顿时满脸怒容，怒喝道：“王重阳，你个挨千刀的臭道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摸我衣服干什么？你给我站住，我也要摸回来。”
老掌教哈哈一笑，脚步加快，随意道：“能追上我再说。”老道士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哪有半点道门神仙的宗师风范。
王重九跺了跺脚，疾驰而去。
姜懿望向远处隐于雾中朦朦胧胧的山头，对世间仙人的幻想，渐渐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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