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冤家
一桌可口饭菜在平安和老人的争抢下风卷残云的吃了一干二净，老人用一根小木棍剃了剃牙齿，满意道：“丫头，你这手艺很有特色，老夫吃的很是开心呐。”
平安也学着老人的样子拿了一个木棍咬在嘴里，得意道：“那是，我姐做的饭菜可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更何况某个人只是过来蹭饭的，有吃的就不错了，不过反正你也只吃一顿，我也就不计较了，哼。”
水仙有些生气的瞪了眼平安，寒声道：“你闭嘴。”平安果真就老老实实不在吭声。
水仙对着老人歉意道：“平安说话不好听，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性不坏，还望老伯你别介意。”
老人哈哈一笑：“不碍事，这小子其实挺对老夫的胃口，老夫都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比这些更伤人的冷言冷语我见的多了，脸皮厚的很呐，只当这小子有趣，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在笑谁，谁在耍谁。”
水仙忍不住笑了笑，平安无奈的翻了翻白眼，切了一声。
水仙起身对着老人盈盈一礼，感激道：“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还要谢谢老伯高抬贵手，没有为难我们。”
老人摆了摆手，“这别谢我，要谢就谢这傻小子误打误撞，让我这孤寡老人起了善心，我们这些人啊，孤苦伶仃的，死的时候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水仙询问道：“要不老伯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水仙以后还可以做饭菜给老伯吃。”
老人瞥了眼平安，“这小子能同意？不嫌我妨碍你们小两口过日子？”平安无所谓道：“你想住就住呗，我听我姐的。”老人笑了笑：“还是算了吧，过惯了一个人的逍遥日子，猛地多两个人，我肯定不习惯。”
水仙劝说一番后只好作罢，她想了想，柔声道：“老伯，能不能麻烦您给看看平安他的习武资质怎么样？他特别喜欢剑，睡觉都要抱在怀里。”平安忙叫道：“姐，让他看我资质？没搞错吧，我不要。”
老人没打算跟平安商量，伸手在平安身上摸了摸，动作快到平安都没反应过来，老人沉吟了一下，惋惜道：“根骨倒是不错，仅凭能够面前强行拔剑这一点已经很让我意外了，只不过若是现在学剑就稍有些晚了，你既然喜欢学剑，为何不早点开始？”
平安没有作声，水仙解释道：“老伯，平安他失忆了，记不起以前的事情。”老人哦了一声，思索着道：“若不是此生立下绝不收徒的誓言，只怕我就忍不住将你收做徒弟了，其中第一剑最好，让我有些惊艳，一个没有一点内力的人竟能引得天地灵气凝聚在剑上，隐隐有些二品小宗师的气势，其他两剑就是胡乱劈砍，毫无章法了。”平安挠了挠额头，好奇道：“二品小宗师是什么？是境界么？”
老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不给面子道：“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我只能告诉你天下武夫有四品，你现在顶多算是初窥门径的末品，真不知道你这小子是怎么就能越境出剑，喂，小子，你用第一剑的时候心里想的什么?”
平安实话实说道：“没啥，就是想着拼了命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老人笑了笑，“竟是全凭着一股气？这么简单么，说实话，今日老夫隔空御剑用了三成功力，你竟然能够拔起那把剑，当真是匪夷所思。”
平安若有所思，询问道：“有四品，那你现在是第几品？”老人扣了扣耳朵，老神在在道：“天机不可泄露。”
平安切了一声，有些无奈，水仙一直静静的听着，看到男子吃瘪，不由得嫣然一笑，只看得平安有些痴了，直到水仙又上给他一个板栗他才反应过来。
平安揉着脑袋，看似随意道：“老头，我猜你怎么着也带是一品高手吧，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就当做件善事集些功德。”
老人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说说看。”平安指了指山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山下大禹村附近的江水里有个吃人的怪物，吓得附近渔民都不敢下水捕鱼了，你武功那么厉害，就帮着村民们除掉这个祸害，你看怎么样。”
老人摇了摇头，“那畜生我早有耳闻，喜欢生吞活人，残忍的很，只不过那畜生是灵兽，可以感知天地气机，一品二品的高手一过去它就会潜到水底很深的地方，等人走了才出来，机灵的很呐，所以这忙我帮不了。”
平安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问道：“那畜生到底是什么怪物？当真就拿它没法子了？”
老人解释道：“那是一条蟒，快要化龙的蟒，至于法子有倒是有，我建议你最好别去管这件事情。”
平安有些疑惑的看着老人，老人沉吟了一下，轻声道：“那蟒蛇其实是有人豢养的，最好别去试图招惹那条蛇，蛇是小事，背后养蛇的人很厉害，我就告诉你这么多，反正它也不会爬出来害人，让村里村民别去江水上不就行了。”
水仙秀眉一蹙，若有所思，平安沉默不语。
老人起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就到此为止吧，我要走了，再不走就舍不得丫头做的饭菜了。”
老人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平安，沉吟道：“对了，后山那头成年虎夔的鳞甲做成盔甲的话刀枪不入是难得的宝物，你若有空就去把它的鳞甲收回来，你早晚排的上用场。”
平安没有作声，水仙站起来指了指靠在一边的长剑，提醒道：“老伯，别忘了拿你的剑。”老人笑了笑，朗声道：“剑就送给这小子了，希望你不要辱没了这剑的名声。”
老人出了门大踏步的往前走去，平安跑出来扯着嗓子喊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浮光。”声音渐渐远去，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平安一直有些僵硬的身躯这才放松下来，那老人虽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但这种性情古怪的人都是反复无常的，现在人走了他才放下心来。
水仙冷着脸敲了敲平安的脑袋，不高兴道：“终究也只是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家，你就不会好好说话？非要那么扎人干什么。”平安不服气道：“谁让他敢把你打晕，我就不给他好脸色。”
水仙叹了口气，道：“没杀了我们两个都够不错了好不好？还好这老人家不在乎这些，不然的话…”
平安嘿嘿一笑，欢喜道：“姐，人都走了想那么多干嘛，刚才你也听到了，那老头说我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料子，你有没有听到？”
水仙瞪了男子一眼，厉声道：”什么老头的，叫老伯。”平安哦了一声，继续眉飞色舞道：”看吧看吧，连那老头都说我出剑有什么二品高手的风范，我果然是个当大侠的不二人选。”水仙看着男子欢喜的样子也由衷高兴，脸上带着浅浅笑容。
平安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姐，我明白那天我从后山回来伤口裂开的时候你有多伤心了，今天我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水盆在地上翻着，屋门紧紧关着，喊你你也不答应，我心都碎了，那会就想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真是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我…“
水仙伸出手指挡在男子的嘴唇上，柔声道：“不要说了，姐明白的，其实今天看到你那么在意我，我很高兴。“
平安把水仙的手握在手中，深情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水仙叹了口气，没有理会男子有些逾规的举动，不想打破这个祥和的氛围，谁知男子握着她的手也不老实，竟还得寸进尺的用手指轻轻揉捏她的手掌，不由得俏脸一红，另一只手就拧住男子的耳朵，不满道：“胆子挺大的哈，都敢对姐动手动脚的了？”
平安疼的吸了口气，一脸无辜道：“我就是感觉姐你的手真软，看着就喜欢，就不由自主的捏了捏，真不是故意的。”水仙笑了笑：“真的？”平安使劲点了点头，表示是真的。
水仙放下了拧着男子耳朵的手，小声道：“不就是手指嘛，有什么好喜欢的，真是个怪人。”平安没敢接话，左边耳朵还火辣辣的，可不敢让另一只耳朵也遭殃了。
水仙转身进屋，“我收拾下东西，咱们准备下山。”
平安跟了上去，讨好道：“姐，要不明天再下山吧。”
“不行，今天就要回村子里去。”
“那么着急干嘛？”
“这屋子太小，我晚上睡不踏实。”
“哪小了？我睡得倒挺舒服的。”
“哪那么多废话，过来搭把手。”
“哦，那真是没商量啊，那到了村子里我还跟你睡一个屋里。”
“到了山下一人一个房间，没商量。”
“唉…..”
两个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走出木屋。
平安转身看了看，轻声道：“还真有点舍不得啊。”水仙收敛了脸上那丝惆怅，催促道：“走吧，以后你要是想过来还可以过来，只不过是你一个人，我可不会跟你一起。”
平安把装着衣服的包裹放在院子里，拉着水仙道：“姐，咱们下山前还要去后山一趟。“水仙愣了愣，疑惑道：“你不会真想把红牛它母亲做成盔甲吧。”平安撇嘴道：“哪能呢，我才不听那个老子胡说八道呢，上午没能葬了它，这会总要把事情做完吧。”水仙点了点头，“那咱俩快点，别待会天又黑了。”
两个时辰后，山林中，平安望着面前小山似的土丘，喘着粗气道：“哎呀，可把我给累坏了。”水仙拿出手绢，温柔的给男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干的不错。”
平安摇摇头道：“这现在看着还行，若遇到大雨，这些土的一干二净，这家伙实在太重了我一个人挪不动，只好在原地向下挖，赶明有机会我在村子里叫几个人再过来一趟。”水仙欣慰的点了点头。
平安招呼了一声：“红牛，过来，给你娘亲道个别，咱们就要走了。“
红牛把小脑袋探到小土丘上，把泥土往上拱了拱，发出低沉的悲吼，小小的身躯让人格外揪心，平安面无表情，一边的水仙却有些悲伤的潸然泪下，她本来心就软，此刻看到红牛的举动不由得想起她自己幼时母亲病死的场景，更是触景生情，动物之间的情感比人还要真挚纯粹，看了让人心酸。
在山上折腾了两个时辰，天色都有些变暗，两个人急急忙忙的往回赶，赶到篱笆小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两个人在院子里稍作歇息，水仙就催促着平安赶紧拿上东西上路，平安惊讶道：“不是吧，都这个时辰了咱们这会下去？夜路不好走的。”
水仙揉了揉肩膀，没好气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后山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为的就是到了晚上你还想住在这里，你想想村长上次是咋过来的？咱们就是摸黑今天也待下去，更何况我早有准备。”说着就从院子的角落里拿出一盏灯笼。
平安试探道：“到了山下咱们有东西吃么？要不先做点饭吃完再说？”水仙把灯笼递给平安，温柔道：“听话，到村子里回家我给你做烧鱼吃。”平安一看计划失败，耷拉着脑袋提着灯笼往山下走，红牛倒是兴奋的上蹿下跳，这小家伙可不是安分的主，水仙跟在男子身后。
平安磨磨蹭蹭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小声嘟囔着，水仙悄悄竖起耳朵听了听，无非就是一些“小木屋啊，我舍不得的你啊，打记事起，我就住在你那，你说我能舍得你？我是不想离开你啊，可是我姐非要把咱俩分开，带我去住山下的大房子，我哪里喜欢什么大房子，小房子有小房子的好，我可是最念旧的人…”诸如此类的话，水仙忍着笑装着没听见。
平安说了一会，看见后面女子没反应，咬咬牙用出了绝招。
水仙低着头走路，前面男子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这小子说累了？她好奇的抬头去看，却看到男子身子晃了晃，竟软到在地，她赶忙俯下身子去摇男子的肩膀：“平安，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可任她怎么喊，男子就是一动不动，一旁的红牛围着两人转了一圈，也学着平安的样子四脚朝天躺了下来，水仙看了看红牛，再看了看平安，踹了平安一脚，寒声道：“演的还挺像，我差点就信了。”
挨了一脚的男子还是没动静，水仙转身道：“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走了啊。”男子咕噜爬了起来，受伤道：“哎呀，姐，我是真不舒服，下午挖土的时候太累了，刚才眼前一花就躺地上了。”
水仙真想自己一走了之，让他自己在这呆着，管他在耍什么花招，但又怕他真的旧伤发作有什么危险，水仙叹了口气，问道：“真想在山上住一晚？“
平安狂点头，一脸期待。水仙无奈道：“真是怕了你了，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说好了再呆一晚上，明天早上就下山。”
平安欢喜道：“得嘞。”说罢就低头朝着红牛做了个胜利的手势，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平安提着包裹，朝着没多远的木屋跑了过去，大喊道：“小木屋，我又回来了，你高不高兴。”水仙听着男子一本正经的言论，嘴角勾了勾，也走了回去。
两个人吃完了晚饭，平安帮着女子洗了碗筷，水仙拉了男子一下，问道：“我刚听某个人是舍不得离开小木屋，要不明天我一个人下山，你继续跟小木屋呆一起好了。”男子一脸幽怨道：“姐，你明明知道我是想和你一起呆在小木屋，等回了村子就一人一间了，怪舍不得的。”
女子哦了一声，催促道：“那你先在满意了吧，快睡觉把，时间不早了。”
平安躺在地铺上，女子和衣睡在床上，除了虫声唧唧，没有其他的声响。
过了许久，平安头枕在双手上，轻声道：“姐，你睡了吗？”女子嗯了一声：“没呢，怎么了？”平安把头转向女子，苦着脸道：“姐，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女子没有做声，过了好一会才柔声道：“好吧，那我就给你说些下山后你要注意的事情。”“下山以后到了村子里，村子人很多，和这里不一样，可不许再摸姐的手和头发了，也不可以再盯着姐看，说姐长得好看什么的，做那些亲昵的动作，村里人会瞧不起咱们的，会议论咱们的，说三道四的。”
平安哦了一声，问道：“姐，你是不是怕我会影响你嫁人。”
水仙把脸也转向平安，温柔道：“傻子，不是怕你影响我，是怕我影响你，姐是个寡妇早就听多了风言风语，不怕多些什么，倒是怕污了你的名声。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姐准备到了村子里就给你找个姑娘，凭着你还算你那还算说的过去的相貌再加上你那油嘴滑舌的，找个媳妇应该是不难的。”
平安面无表情，继续问道：“那姐准备找个什么样的夫家？”水仙笑了笑，低声道：“你说我啊，我这辈子不准备嫁人了，一个寡妇谁娶了都晦气。”
平安闭上眼睛，沉声道：“姐，你如果不怕我影响你的话，别给我说媒，我要跟你在一起。”
水仙厉声道：“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要让别人听见人家会怎么想，人家会说是我不害臊，勾引你，你懂不懂？”
平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谁敢说你不害臊？我去砍了他信不信？”
水仙顿了顿，轻声道：“不说这个了，睡吧，我有些困了。”
平安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水仙把头转向里边，眼泪无声的落在枕头上，用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呢喃了一句：“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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