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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一章 图穷匕见


绿袍官员被一众参将守备唬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來。虽然大明朝文武殊途。只是他不过是区区一介佐官。也沒有权利处置四品五品的武官。

        “休再聒噪。张阁老此时在何处啊。也不要去馆驿了。直接带路。本帅要面见阁老。”

        李信看着那绿袍官员。不等他回过神來。就命令他带路去找张方严。

        绿袍官员憋了半晌才回了一句:“阁老在私邸已经备了酒宴。为镇虏侯接风。请虽下官來吧。”

        李信麾下的几名亲兵见那绿袍官员怂了。便发出了轻蔑的嗤笑声。那绿袍官员脸色更显难看。已经快成了绛紫色。奈何输了阵势只好佯作沒有听到。他纵然羞愤交加。也是无可奈何。原本只是声色俱厉。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哪成想这些贼子如此强硬。今日所为日后恐怕也沦为同僚笑谈了。

        他兀自低头悔恨不已。暗暗诅咒着李信。诅咒着那些天杀的贼丘八。

        张方严果然在私邸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只等李信到來。陪席的除了何腾蛟还有扬州知府吴祯。而张方严想的周到。还为李信的亲兵在院子里准备了一桌酒菜。好意不能轻拂。牛金松一声令下。随李信入城的数十人纷纷落座。却是一个个腰杆挺直。沒人看桌上酒菜一眼。亦不动一筷一口。

        这等模样看得院中皂隶咂舌不已。这等强悍士卒当是头一次见到。只可惜啊……有人忍不住在暗中摇头。

        李信一身麻衣袍服进了正厅。张方严以及何、吴二人仅仅是略微欠身。以做招呼。

        “镇虏侯远來辛苦。老夫略备薄酒以接风洗尘。请就坐吧。”

        张方严半眯着眼睛。目光却似飘忽不定。说话时并不落在李信的脸上。但凡有这种目光的人。无非只有两个肯能。一为心怀不轨。心思慌乱。目光难以坚定。二为蔑视不屑与之做眼神交流。

        李信发现自己的确低估了张方严其人。第一时间更新  那个在太原时被商人卢金吉欺凌的张方严。在京师时对任何人都唯唯诺诺的张方严。在南下的大运河上被自己逼迫的无可奈何的张方严。乃至于眼前一派智珠在握的张方严……如许多的张方严汇聚在一起。才使得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形象更立体了起來。正所谓大智若愚。不外如此吧。

        “阁老既有所命。李信敢不为之。哈哈……”

        李信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厅中看似紧张的气氛。这等如火药般一触即发。哪里像是在位自己接风洗尘。倒像是兴师问罪來了。扬州知府吴祯却不阴不阳的回了句:“镇虏侯不要轻言妄语。阁老有所命。你果真能从之吗。”

        这句话显然意有所指。又好似在提前打埋伏。李信只好讪讪着:“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江都随时江南繁华之地。只这桌上的酒肉却颇为粗陋。俱是整盆整盘的肉食。与粗陶的酒坛。这应是江都诸位官员对自己的慢待吧。李信如是想着。但却并不说破。反而不管不顾的将面前的酒盅推开。拿了一只大碗來满满的倒上清冽的琥珀色酒水。不由分说端起來便一饮而尽。

        李信善饮对这时代的酒水也多有品评。咂摸着嘴却是心道:张老头总算哎酒水上沒有打折扣。此酒醇厚。唇齿留香。当得是上品。他再看张、何、吴二人还看着自己发愣。便笑道:“三位还不久坐。李信便要将这桌上的酒肉都吃尽了。”

        三人脸上表情不一。张方严面色阴沉。看不出來心中所想。而何腾蛟则沉稳中却又带了几分讶异。显然沒想到李信竟然如此襟怀坦荡。若是寻常人定要等他人先吃了酒肉。确认无毒无害才肯动碗筷吧。另一侧的扬州知府吴祯则面有不忿之色。为李信准备的下马威沒能生效。反被其转客为主。自然心有不甘。闷哼一声在桌前落座。却也不动酒筷。

        李信说罢也不理会三个人的表情与内心想法。便撕了一块酱牛肉放在口中大嚼起來。说实话。此时的他早已饥肠辘辘。若不先弄个酒足饭饱。一会哪里有经历应付这几个人的连番轰炸。李信有中预感。所为接风酒宴只怕志不在酒肉。而在他李信其人。

        果然。不多时。张方严缓缓说道:“听说前几日南京大火。不知损失几何。老夫虽忝为浙直总督。却因江北军务缠身。不得亲往查探。甚为忧心哪。”

        李信端起面前满满的酒碗再次一饮而尽。然后抬袖子抹了一把油汪汪的嘴巴。又极为享受的砸吧了一下嘴。吴祯面对这等粗鄙行为。皱眉不止。又不能出言训斥。只耐着性子等着他与张方严的对话。

        “拖阁老的福。只筋子巷烧沒了大半。于全城却无大碍。”

        李信说的轻描淡写。其中凶险。只要做过一任父母官的都可猜得出一二。尤其像南京这种南方大城。城内民宅房舍鳞次交叠。一旦火势大起。控制不及便会蔓及全城。

        但南京失火并非今日所言主旨。吴祯显然对张方严的慢节奏开场白有些不满和急躁。便清了清嗓子。单刀直入:“天下不太平。留都失火且不算。连今上圣旨都被流贼野寇劫掠了去。实在是我辈臣子之奇耻大辱啊。”

        只是此话说者无意。第一时间更新  听者有心。何腾蛟现在虽然被张方严以公文调至扬州任淮扬兵备道。但他毕竟曾为济西兵备道。传旨天使被害的济宁正在其辖境之内。奇耻大辱之言。使何腾蛟大有愧意。

        吴祯好像全然沒注意到何腾蛟的尴尬表情。又继续追问李信。“不知镇虏侯对此如何看啊。”沒等李信回答。便又不阴不阳的补充了一句:“此事众说纷纭。不知镇虏侯以为哪一种说法靠谱一些啊。”

        李信情知吴祯这是有意刁难。又看了一眼张方严。心道此一问只怕绝非张方严所愿。便将一块牛肉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传言不可信。为官者须以实证为根本。第一时间更新  如果也学着那些乡野莽夫以讹传讹。岂不是愧对了皇恩。愧对了这一身的官服与乌纱。”

        言罢。又是一碗酒进了肚腹之中。

        吴祯想要直击李信要害。却不想被李信夹枪带棒的给骂了回來。还直把他比作乡野莽夫。说他罔顾圣恩。愧对头上乌纱。这对一个自诩忠君文臣。的确是难以言说的侮辱了。

        对此。吴祯那肯轻易吃了亏去。正待反唇相讥。却听张方严道:“捕风捉影的事。的确做不得数。这一点老夫赞同镇虏侯的说法。摒弃谣言。稳定大局。才是当务之首要。”

        直到此时。张方严才抬眼直视着李信:“不知镇虏侯以为然否。”

        “阁老金玉良言。自是以稳定大局为当务之急。”

        张方严对李信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

        “多事之秋。又雪上加霜。为人臣者不能为主上分忧。实在无颜以对。今次大运河断了。流贼肆虐于山东齐鲁之地。老夫曾派人做试探攻击。均惨败而回。不知镇虏侯可有应对良策。”

        李信亦直视着张方严。打算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的真正目的。只不过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有着太多的内容。一时间竟难以分辨。哪个是为真。哪个又是虚张声势。但总归不能顺着张方严的话说下去。便对了。

        此时的李信肉以吃足。便再喝了一碗酒來解渴。只是这种未经发酵的米酒却是沒甚劲道。直与喝水一般。

        “依阁老所言。当务之急乃是恢复南北交通。不知李信说的可对。”

        张方严点头。李信继续道:“流贼势大。并非一日可剿。但南北交通又一日不可断。既然如此何不以海路取代运河。如此可解燃眉之急。”

        李信的说法的确出乎张方严意料之外。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打着饱嗝的将军。暗暗思量着。以海路暂时取代河运或许真是一个不错的应急之法。但他今日志不在此。自然不能任由李信将话題扯远。

        “山东乃朝廷勾连南北之要地。不可久留贼人之手。老夫欲北上驱逐逆贼。打算以镇虏侯哦为帅。不知……”

        李信一阵冷笑。只怕这并非图穷匕见。张方严一定还有后招。于是他也不急于表态。而回做出了一副耐心倾听的模样。张方严在李信那里沒能得到回应。竟问了一句令李信大为恍然的话。

        “镇虏侯觉得淮扬兵是否可造之才。堪与流贼一战。”

        这才是真正的图穷匕见吧。直到此时此刻。李信终于弄清楚了张方严此番令自己前來赴会的根本目的。所为者无非如先前一般。沒断了谋夺三卫军权柄的念头。而这一回不但要夺了军权。只怕还惦记着三卫军那百万石米粮吧。

        李信的猜想在一瞬之后就得到了印证。扬州知府吴祯阴着脸笑道:“阁老打算以镇虏侯为淮阳总兵。统管淮安、扬州两镇兵马。入山东剿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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