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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进退维谷


李彦信步走出军营,不觉来到渭水边,举目望时,天色阴沉,北风萧冷,吹落粒粒雪花,飘在空中,洋洋洒洒。水面上徐徐来往几只舟船,帆影点点,安静异常。江边行人寥寥,都裹紧了衣衫,低着头匆忙赶路。

        “卧重冰而厚裀褥,耽大欲而储药石,知所患,而不知所畏。现在军队的懒散无纪律,只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真正的所患的,还是管理牵制,将弱兵衰,都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

        想到此处,李彦握紧了双手,然后又展开来,一筹莫展地皱眉叹道:“江州自来是姓陈的说白便是白,什么时候容得他人置喙?在江州要权,无异于虎口拔牙,我又有几斤几两?如今之局,进则是饮鸩止渴,退则无处藏身,然则何时方能安乐?”

        李彦自觉已入陈天海之瓮,手脚受缚,挣扎已是徒劳,又不禁笑道:“哼,宝剑锋从磨砺出,或许另有道路也不一定”

        宫诚这边急不可耐地找到陈贤,想尽快弄清事情的真相。

        “陈公子,老朽”

        宫诚在门口做了揖,慌忙抬脚,就要进去。陈贤冷笑一声,阴沉着脸,默然似未闻,低头依旧看书。

        “人性如水。水一倾则不可复,性一纵则不可反。制水者必以堤防,制性者必以礼法。”陈贤看到精彩处,不禁合上书,然后闭目又复述了一遍,觉得意犹未尽,再翻开一页,摇头晃脑的念道:“自满者败,自矜者愚,自贼者忍。”接着击节赞叹:“此真圣人通达之言。”

        宫诚跨出一步,又悄悄地缩了回来,站在门外边上,汗水淋淋,他自然知道陈贤并不只是读书那么简单,而是在告诫他不可自满自矜,随性放纵。

        凡揖,与尊者揖,举手至眼而下。与长者揖,举手至口而下。与平交者揖,举手当心而下。宫诚慌乱之中,忘了这些细节,手可能没有举高。却也没想到陈贤热衷于权力,竟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即使一些微小的动作在他眼里都可以扩大延伸。

        既然第一步走错了,为求得谅解,那么下一步就必须做出更低的姿态。宫诚丝毫不敢犹豫怠慢,跪下左腿,又屈右足,颤声道:“卑职参见军监大人。”

        军监不过是督察军事的,虽然陈贤插手廉营的军政,但论官阶品次,还轮不到一位将军给他下跪。这便是宫诚的高明处,脸面若是放在脸上,那它就什么也不是,扔了能换得利益,何乐不为。

        陈贤茫然抬头,佯装惊讶道:“啊,宫诚啊,哎呦,怎么行这么大礼,不合规矩,快起来,里面说话。”眼里抹不去一丝笑意,心想宫诚还是极有眼色的一个人,这点比陈听雨要好多了,不过人太聪明了也不好控制,但宫诚这么大的年纪,还是不怕他有什么想法。

        宫诚听言,心也放下了许多,陈贤的惊讶就是告诉他:“刚才我没看见你”,深一层的讲就是:“刚才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自然也就不再计较。但依旧不敢大意,敛声屏气,低头度步进入房间。

        “坐”

        宫诚瞄了一眼座位,斜签着坐了,却不敢丝毫用力,完全是半蹲着,比站着还累。

        “大人,李总管今日在武场上滥用私权,殴打士兵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宫诚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才发现李彦在武场上的表现,中规中矩,没有半点破绽。只是特意提了一下武场,自然而然的将陈贤的利益牵扯进来。

        “哦,我知道了,这是我爷爷的主意,我可管不了。”

        陈贤淡淡的说完,端起桌边上的茶杯,就要送客。

        宫诚心里噔的一下,陈贤一甩手,那他们不就完了,心有不甘。愣在那,站又不是,坐又不敢,尽力摆出笑脸,可是心里的担心与恐慌又表现出来,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大人,您可不能不管啊,李彦说明天还要开始训练,如此下去,哪还会有卑职的容身之地。大人若不出面,卑职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还请大人救命啊。”

        宫诚没辙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哭诉。

        陈贤微微一笑,这才是他想看到的,求可以,但不能容忍别人拿话来套自己,那有种被人利用的感觉。在下属面前,他需要绝对的优越感,和不可忽视的权威。自从陈天海做了节度使,江州刺史由陈恪接任,而陈赟提拔为了江州长史,虽然这是陈贤早就预料到的,但是依旧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躁动,如今对权力的欲望可以已经说达到了一种狂热的地步。

        “哼,慌什么。”

        陈贤这句话虽然是在呵斥宫诚,但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宫诚立即噤声,依旧跪着,微微抬起头。

        陈贤停了一会,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爷爷说,三个月后准备让廉营去关州剿匪”

        宫诚听到一半,两腿反软,坐在了地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贤笑道:“你认为结果会如何?”

        宫诚脸色惨白,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陈贤笑道:“事情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宫诚什么也不说了,只是重重的磕头。

        “李彦他不是要整顿军队吗?他爱怎么折腾,就让他怎么折腾,你们一句话也不要拦,一句话也不要问。原来廉营怎么样,我爷爷自然知道,现在我已经把军队全部交到了李彦手上,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不可能知道,你们也没有参与。”

        宫诚心内一喜,又不无担心:“可是,如果他要我们上战场的话?”宫诚以己之心度人,如果注定要死,干脆拉几个垫背的。

        陈贤也不再答话,随意拿起一本书,念道:“子曰:为善者,天报之以福;为不善者,天报之以祸”

        宫诚心头雪亮,悄悄的举手过目,告辞走了,不忘遗漏一大叠银票在地上,走到外面,轻轻的躬身带上门。陈贤的意思就是告诉他,只要你给我做了一些“善”事,我自然让你“福”福气气的。

        宫诚走后,陈贤久久不能平静,抄起手边的茶杯,“哐当”摔得粉碎,茶水溅了一地。陈贤明白,无论训练的结果如何,廉营已经不可能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自己苦苦经营了五年的时间,陈天海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占为己有,如何能让人甘心?权力,为何陈家人个个都有,偏偏没有自己的份?

        “啊”陈贤气的心胸起伏,狂躁不已。

        这时屋内一个人,听到声音,跑了出来。外面虽然下着小雪,但那人手里还是拿着一柄纸扇,一身粗布白色长衫。陈贤见了,更是咬牙切齿,抓起一方端砚甩过去。那人骇得慌忙跪下,慢声道:“少爷息怒”。砚台堪堪从那人头上飞过,砸在门框上,反弹落地,碎成几片。

        陈贤犹不解恨,抓起一把毛笔,扔在那人脸上,这次那人并没有躲,被扔的满脸的墨水:“都是你出的好主意,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那人也不抹去脸上的墨水,磕了头,淡淡道:“少爷息怒,这是您应答陈天海的诗,他正在书房等着呢。”

        陈贤看时,上面写着:“草阁散晴烟,柴门竹树边,门前有江水,常过打渔船。”

        陈贤怒极反笑:“好啊,你果然是大哥派来的奸细。有了这首诗,到时候老头子仿效李世民处置武则天,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我赶出陈家,盖个茅屋让我自生自灭了。陈慎,这么多年你骗的我好苦啊。”

        陈慎凛然长跪,激动道:“少爷若是如此看待小的,将小的一刀杀了便是,若是小的皱一下眉头,便是不忠。少爷如果对那首诗不满意,小的这里还有一首,少爷尽可拿去,但小的还是请少爷三思而后行。”

        他一口一个“小的”,又称呼陈贤“少爷”。谁能想到,他就是陈听雨口中不中用的父亲,陈天海弟弟陈天池的儿子,陈贤的二叔。

        陈慎说着又呈上一首诗,上面写着:“晓峰如画碧参差,藤影风摇拂槛垂。野径来多将犬伴,人间归晚带樵随。看云客倚啼猿树,洗钵僧临失鹤池。莫怪无心恋清境,已将书剑许明时。”说的是不恋当前美景以及宁静的生活,决心利用所学创一番事业。

        陈贤听陈慎的话掷地有声,又看着意思完全相反的两首诗,一时犹豫不决。

        陈慎冷道:“少爷,你知道家父是怎么死的吗?当年陈彻早就选定陈天海是他的接班人,便假意问家父志向,家父当时并不知情,说了句,金戈铁马酣争地。此后,与鹿平之战,陈彻便让家父带一千老弱残兵前去诱敌,另一方面却放出消息,说楚军绕道去了关州,结果将前线所有的兵马撤走,家父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楚军团团围住。”

        “难道陈天海在试探我,他想给大哥扫清道路?”

        陈贤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全身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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